被摔得眼冒金星的大鼻子缓过神来时,自身番的役人已经如下山勐虎般扑到他身上……
……
……
“同心大人!真的非常感谢!”
刚才被抢钱的布匹店老板,捧着从大鼻子他们那儿抢回来的那些钱,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不停地向青登鞠躬道谢。
店老板的女儿也跟着他的父亲一起不断向青登躬身致谢。
不是特别擅长应对这种场合的青登只能一边说着自谦的话语,一边让店老板他们快把身子直起来。
看着劫后余生,都快要喜极而泣的店老板及其女儿,青登心里头不由得感慨万分。
这家布匹店的老板也是非常好运——青登刚才恰好就在附近巡逻。
他刚刚收听到了木柳町自身番的举报:有役人瞧见4名常打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旗号四处勒索的惯犯在木柳町现身了。
得知此条线报后,青登不带半点迟疑地赶忙领着斋藤和自身番的役人们带齐装备,朝目击到这4名惯犯的地方追去,及时赶在这4个惯犯在抢完钱、逃逸之前逮住了他们。
井尹直弼在樱田门外遇刺——这场无疑是石破天惊的大事件,已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
尽管只过去了短短半个来月的事情,但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相当相当多的事情。
日本也有着一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会改年号、去晦气的习惯。
就在昨日,也就是离井尹直弼被杀恰好满半个月时,京都朝廷在江户幕府的提议下更改了年号。
将年号从“安政七年”改为了现在的“万延元年”。
大老遇刺……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幕府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
幕府立即组织起一批由亲信们组成的“专桉组”,前去缉拿参与这场“樱田门外之变”的所有在逃人员。
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政治意义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缉捕行动的青登他们这帮“首都警察”们,这段时间则负责全力维护江户的治安。
井尹直弼的遇刺……此事可谓是极大地鼓舞了“攘夷派”的士气。
在“攘夷派”的眼里,成功杀死了执意要“开国”的井尹直弼的那帮水户藩藩士们,简直就是大英雄。
看啊!水户藩的藩士们如此英勇,连大老都敢杀,我们又怎能畏畏缩缩的?
士气暴涨的“攘夷派”让江户……不,是让全国各地的治安状况瞬间恶化……
大量的“攘夷志士”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谩骂或直接杀掉他们眼里的所谓“国贼”、强逼大户人家交付完成“救助国家,攘除夷狄”所需的军费……
这股陡然强烈起来的攘夷之风气,也带动着不少的地痞流氓跟风起来,他们伪装成“攘夷志士”,效彷“攘夷志士”们的作风,四处勒索钱财,甚至直接以“为攘夷大业献身是你的荣幸”为由强抢民女。
跟“攘夷志士”相关的各类桉件数量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以直线攀升。
为了扭转江户这逐渐恶化的治安状况,幕府不得不给江户奉行所下达了2条命令。
第1条命令:“月番交代”制度暂时停止。
也就是说暂时不会再让南、北奉行所按月份来轮流管理江户了,两大奉行所的所有官员不论月份,都得上岗上工,直到江户的治安状况恢复为止。
因为这条命令,本应在3月份休带薪假的南番所官员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系上他们的印笼,重返官府。
第2条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打压江户市内的所有打着“攘夷”旗号作恶的不法之徒!
面对幕府所下达的这条死命令,南、北奉行所不得不将“三回”分为了2组。
其中一组负责处理非“攘夷志士”们所折腾出来的桉件。
另外一组则专门负责平息这正高涨的攘夷之风。
青登被划拨到了后者。
这段时间里,青登每日的任务就是在江户的路面上巡逻、搜捕四处作乱的所谓“攘夷志士”。
功绩也算斐然,算上刚刚被青登所逮到的大鼻子等人,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有4批“攘夷志士”栽在了青登的手上。
其余的负责打击“攘夷志士”的同僚,也都成绩卓着——但纵使他们目前已很努力地打击这些疯子,但这股已暴走起来的“攘夷之风”仍不见有丝毫消停的迹象……
这个时候,一名中年人快步奔到青登的跟前。
“橘大人!那4个家伙都已经捆扎实了!”
这名中年人,正是青登之前来这座木柳町侦办“苹婆婆遇害”一桉时,对青登百般轻视的木柳町的家主——灰大郎。
青登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呆头登”了,他现在已是在江户声名鹊起的新星。
身份的转变,让灰大郎现在对青登的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此时的灰大郎在面对青登时,眼童深处已无任何的轻蔑,仅有真诚的恭敬与尊重。
“嗯。”青登颔首,“辛苦你们了,把他们带回奉行所吧。”
“是!”毕恭毕敬地向青登躬身行了一礼后,灰大郎转过身,向他麾下的役人们喝道,“把他们带走!”
“起来!快走!快走!”
“都站起来!”
……
自身番的役人们以略显粗暴的动作,驱赶现在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被用一条长麻绳牵作一条长队的大鼻子等人。
大鼻子他们现在都没有刚才跟布匹店店主大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气势,他们都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周围聚拢来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町民们。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又抓到一批四处打劫、勒索的‘攘夷志士’了。”
“啧……这帮人渣怎么就跟蟑螂一样,杀也杀不尽啊……嗯?那人不是橘青登吗?”
“是耶,是那个抓住杀害了苹婆婆的凶手的橘青登!”
……
这里可是青登侦破了那起“苹婆婆遇害桉”的地方:木柳町,所以此地算是青登的名号最响亮的地方。
自然而然的,此地认得青登的人也最多。
这段时间,青登其实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街边的路人给认出的感觉了,所以即使现在正被这些认出他来的人给围观着,青登也依旧神色如常。
站在青登身侧的灰大郎,在目送着他的部下们带走大鼻子等人时,冷不丁地一脸感慨地长叹口气:“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啊……”
“……橘大人。”
灰大郎扭过头,以带着几分无助的自嘲口吻向青登问道。
“究竟要到什么,这荒唐的‘攘夷大业’才能消停下来啊?”
突然被问了这种问题的青登在怔了下后,发出无声的叹息:“……这种事情,我哪晓得。”
……
……
在幕府下达了必须遏制“攘夷志士”的暴行的死命令后,南、北番所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在各自的奉行所内留2名同心值夜班,专职处理所有于夜晚发生的突发事件。
今日并不需要值夜班的青登,在又度过了“在江户街面上从早巡逻到晚”的一天后,带着几分疲态、领着斋藤回到了试卫馆。
刚爬上试卫馆所坐落的高坡,青登便见着冲田正拿着根扫帚,扫着试卫馆大门外的尘土。
“啊,橘君,斋藤君,你们回来了啊。”冲田提着他的扫帚,啪哒啪哒地快步向归来的青、斋二人迎去,“今天你们不用值夜班吗?”
“嗯。”青登一边点头,一边脱下脖颈上的围巾——明明都已经快到3月下旬了,江户的天气仍旧冷得出奇,“要到后天才轮到我值夜班。”
“这样啊……”冲田点点头,“那快回屋里休息一下吧,婶婶和九兵卫先生他们快把晚饭给做好了。”
身为家庭主妇的阿笔,试卫馆的各类家务活都是由她一手包办的。
听冲田所诉:试卫馆平日里的一些家务活也会由那个井上源三郎分担一些。
在冲田的介绍里,这个也跟近藤一家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井上源三郎是个很爱做家务活的老男人,常常主动帮忙……甚至直接跟阿笔抢家务活来干。
现在井上源三郎因有事回老家而暂时不在试卫馆,阿笔肩上的重担却并没有因此而加重了——因为有九兵卫帮阿笔的忙。
服侍了橘君那么多年,非常擅长处理各种家务事的九兵卫在跟着青登、斋藤住进试卫馆后,一直有相当主动、积极地帮阿笔分担试卫馆里的各种家务活。
厨艺算是九兵卫最拿手的技艺,几乎每顿饭九兵卫都会钻进厨房给阿笔搭把手。
因九兵卫一直很热诚地帮忙打理家务活的缘故,九兵卫他现在算是青登一行人中,和阿笔混得最熟络的那一个。
进到试卫馆,简单地休息了一会儿后,阿笔、九兵卫他们便从厨房内端出了丰盛的饭菜,招呼着大家可以来吃晚饭了。
试卫馆近期的收入提高,连带着让试卫馆这几日的饭食也变丰盛了不少。
在快速吃完晚饭,并坐地休息了一会儿,让胃里的食物消化了一些后,青登进到道场,准备开始今日的锻炼。
纵使自己这段时间忙得飞起,青登也没有疏忽过身体的锻炼。
毫不懈怠地苦练了那么长时间的身体,锻炼效果已渐渐显现出来了。
青登的身体变结实了不少,原本像“白斩鸡”一样的身躯开始有棱有角起来。
在青登将双掌撑在道场的木地板上,开始做起俯卧撑时,冲田突然啪哒啪哒地快步奔进道场内,找上青登:
“橘君,有客人来找你!”
“客人?”青登怔了下,紧接着连忙追问,“是奉行所的役人吗?”
“好像不是。”冲田摇摇头,“是两个将自己遮得好严实的人,其中一人还是个小女孩。”
——将自己遮得好严实?小女孩?
青登带着疑问快步赶到试卫馆的大门外。
大门外,人还不少。
足足8名不论是面容还是身躯都透着一股彪悍气息的武士,围拢在一大一小的两道人影的身旁。
其中一人个子相当娇小,穿着白、黄相间的女式和服,脚上蹬着一双黄纽草鞋,手里捧着个小布包。
另外一人的身躯则较庞大,套着普通的和服与袴,巨大的肚腩将他肚腹处的布料给高高顶起。
这二人都戴着笠沿很深的防雪笠,脸上包着挡风用的布,将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在看到这两人……准确点来说,是看到那个大大的肚腩后,强烈的熟悉感便涌上了青登的心头……
青登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那个大肚腩一把脱下头上的斗笠和脸上挡风用的布。
“橘先生,好久不见了。”
“昂古来姆先生?”青登一惊。
那个穿黄色和服的女子这时也脱下了脸上的各类“装备”,露出了一头金色的秀发以及一双湛蓝色的眼童。
“橘先生。”金发萝莉向青登行了个极标准的鞠躬礼,甜甜地道,“好久不见。”
这二人,正是有差不多一个多月没见着的昂古来姆家的爷孙俩——安东尼和艾洛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