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军虽然世代是顾家人带领,但唯独林非程是一个意外。
上一代顾家独女顾延年,生性胆小怕死,胸无大志,偏偏此时漠北军里出了个林非程,夺了顾家的兵权。
林非程领漠北军征战七年,直到落原城大败,自此一蹶不振。
三年前的漠北军几乎是在溃散的边缘,顾岚衣临危受命,这才强势将漠北军拉了回来。
整整三年,一步不退地守在朔方城里,稳住了漠北的局势。
而安项远和黄昊不同的是,黄昊是顾岚衣上任后点的副将,而安项远,则是林非程卸任前亲点的将领。
顾岚衣满打满算带了漠北军不过三年有余,甚至绝大多数时间带领漠北的是原主,不是她。
而林非程则带了漠北军整整七年。
哪怕此时军中留存的漠北军不过三千余人,可这三千余人是她军队的中坚力量。
真要和林非程对上,她也不敢保证军心还在她这里。
黄昊转头:“老安?”
孤烟大道上,北风卷着沙砾刮上安项远的脸颊,她的发丝在风中狂乱,如同她的心,一团乱麻。
黄昊难得急了,“老安,你不会……”
顾岚衣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了。
安项远却握紧了拳头,猛地抬头直面顾岚衣。
“将军,我不会动摇。老将军是带了我几年,知遇之恩没齿难忘。但我死去的十万姐妹们在天之灵还等着我报仇,大锦朝廷腐败无能,把战场当儿戏,坑害我那么多英才将士,我,我必须要她们血债血偿!”
黄昊松了口气,就怕她这个时候钻牛角尖。
顾岚衣安抚道:“你也不必心里有压力,我们不会把林老将军怎么样的,哪怕到时不得不兵戎相向,我们也尽量不会伤及老将军性命。”
安项远抿唇,重重点头。
“多谢将军。”
顾岚衣摇头。
她倒不只是为了安项远,也是为了她自己。
林老将军一生戎马,战功无数,她是打心底里倾佩。
将军迟暮,最是可惜。
她怎么忍心让这种事发生。
五万士兵浩浩荡荡地回了朔方城,刚要庆祝凯旋归来时,突然一封密报撕破了漠北军的宁静。
武威将军已经入周城了!
周城。
柯亚力被士兵反手制住压在地上,身旁的江容狠狠瞪着林非程。
“林非程,你还有脸来周城,当年你错信小人,害我落原江氏被屠满门,你半夜睡觉的时候都不会害怕吗?都不怕我江氏族人在梁上看着你吗?”
身后的士兵一脚踹在江容背上,“闭嘴,跪好!”
柯亚力神情俱裂,“阿容!”
她猛地转头看向林非程,“林将军有什么事冲我来,为难一介男子有什么意思?我柯亚力一人做事一人当,但你要是敢伤阿容,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林非程听了她们的话,依旧面不改色。
低头对着江容说:“当年落原一事是我错信之过,但你落原江氏为什么被屠满门你自己不清楚吗?何来怪我?”
柯亚力闻言睁大眼睛,担忧地看向江容。
江容低头蓦地笑了。
“林非程啊林非程,想不到你一把年纪了,居然这么会替自己开脱,当年你要漠北的兵权,我娘给了,你要落原的粮仓,我娘也给了。可你呢?你夸下的海口办到了吗?我江氏的满门你守住了吗!?”
柯亚力从没见江容这么愤怒过,他的脸上的滔天的怒吼,可柯亚力却从他微动的眼眸里看出了无尽的悲伤。
那是血海滔天的仇与恨。
林非程终于坐不住了,她换了个姿势,道:“可你们江家那个女孩不是活下来了吗?她们想要的不就是那个女孩吗?已经替你们守住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一次交易罢了,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去忏悔吗!”
江容笑了,疯狂大笑着,眼泪却从眼角里掉了出来。
“是,你说得对,阿财活着,阿财活着,可东西丢了,东西丢了。”
他跪坐在地上,喃喃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
“哈哈哈哈,我娘穷其一生也没有找到帮阿财去掉那个东西的方法,没想到我江氏满门被屠后,它自己不见了,哈哈哈,我族人全死了,那些人也拿不到东西,哈哈哈。”
柯亚力早已经心痛到如同被撕成碎片,一直唤着“阿容。”
林非程皱着眉站起来,嫌弃道:“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