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姐摆了摆手,“顾将军言重了,这些米要不是您送来,我们这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米嘞!”
顾岚衣抿唇浅笑,“大家吃得欢喜就行。”
陈大姐家有一个小儿子,皮肤很干,很瘦,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陈大姐拍了下孩子,“南宝儿,快叫顾将军。”
小男孩儿怯生生地看着顾岚衣,小声道:“顾将军。”
顾岚衣帮他拉出来凳子,“嗯,南宝儿真乖,快坐下吃饭吧。”
小孩儿早就对着桌上难得一见的白米饭咽口水了,更别提菜里难得放了几勺盐,味道比以往的水煮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陈大姐欣慰地看着从不爱吃饭的南宝儿连吃了两大碗米饭,险些落泪。
“多亏了顾将军送来的盐,南宝儿都爱吃饭了。”
顾岚衣摇摇头,“陈姐客气了,漠北军此次借住周城,自是不能让百姓们白白借房子的。”
李阳此次带来的粮食和盐很充足,而且朔方已经有了自己的商队,之后运粮运盐都不用走镖局,也方便很多。
因此顾岚衣在给百姓分粮食和盐的时候丝毫不手软,俨然是一副把周城百姓当自己人的样子了。
次日,周城城主柯亚力叫人将顾岚衣请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一间摆了一个桌子,堆了几堆书的小屋子。
柯亚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军见笑了,陋室粗鄙,实在是怠慢了。”
顾岚衣摇了摇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将军过誉了。”
柯亚力接着说:“我也不跟将军兜圈子了,我们周城就是一个边境小城,城里穷得连北蛮都看不上我们,一年到头也就勉强能让百姓生活下去,再多点温饱就不行了。”
顾岚衣心里一沉,但却能明白柯亚力的顾忌。
当一个城池的百姓连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谈及其他的无疑是镜花水月。
柯亚力话音一转,“但是,我柯亚力愿意陪将军孤注一掷,城内的百姓也都愿意陪将军赌上一把!”
顾岚衣眼睛惊讶地抬起,满眼意外。
柯亚力抱拳,“我周城多年来一直受着漠北军的照拂,北凉部早都不管我们这个弹丸之地,唯有漠北军守着我周城不弃,我周城百姓岂能在此时弃漠北大军于不顾。”
顾岚衣感动,上前一步扶住她,“柯城主。”
柯亚力自嘲地笑了笑,“不怕您笑话,我柯亚力在位几年,虽无过失,却也没有功劳,百姓跟着我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可您看,昨天一天我走在街上,至少有数十个人跟我说白米饭真的好吃,我……”
她哽住了,顾岚衣有所触动抱拳于胸前。
“我顾岚衣再次发誓,周城百姓于我受难之时有恩,今后无论何时,我顾岚衣必不愧于周城百姓,皇天后土,与君共鉴。”
柯亚力终于笑了。
“实不相瞒,我前些天派人去调查过漠北大败的经过,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先给您赔个不是。漠北此役是赵义混账,与您无关,我自是信任您的。”
顾岚衣摇摇头,“怎么可能与我无关,数万将士的性命,若我提前发现北蛮的行动,我”
柯亚力出声打断她:“顾将军,战场尔虞我诈,这不是您能预防得了的。当时您已经及时发现了不对劲,是赵义的阻拦才错过了最佳撤退时间,你不应该介怀在心。”
一个好的将军绝对不能一直沉浸在一次失败里,一次失败并不能摧毁一个国家,却可以摧毁一名将军的心理防线。
日日夜夜,宛如梦魇。
顾岚衣又何尝不明白,只是那是她亲眼所见的血海尸山,那些前一日还和她打招呼的将士们,第二日就躺在了她的眼前。
她痛苦地抱头下蹲。
柯亚力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弯腰,语气坚定道:“顾将军,振作起来,漠北需要你,朔方城,落原城,还有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全都需要你。”
落原和朔方城的沦陷深深刻在每一名百姓的心中,对漠北来说,那是耻辱柱,对百姓来说,那是眼中钉。
顾岚衣深吸一口气,从手臂间抬头,“让柯城主见笑了。”
柯亚力摇摇头,下一刻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块被布包裹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