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两人瞬间戒备。
“谁?”
一个年过半百满脸皱纹,头发枯黄的女人从林中走了出来,在看见顾岚衣和安项远的瞬间就跪了下去。
“顾将军,赵将军,你们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说着便难忍呜咽,顾岚衣接着树叶间隙洒下的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你是,城主府的管家?”
她只见过这位管家寥寥数面,因此语气有些迟疑。
好在安项远一眼便认出来了,“笒管家!你怎么在这儿?城主呢?鞑犴呢?”
笒管家俯下身去,干瘦脊背弯曲成一个过分的弧度,发出压抑的哀哭。
安项远的双手颤抖,情绪崩溃地喊:“你说啊,她们人呢?”
这时,笒管家身后的灌木丛突然抖动了一下,安项远瞬间警惕。
她撑着木杆走过去。
笒管家趴在地上,闭上眼睛,没有阻止。
“谁在里面!”
安项远用力拨开灌木丛,在看到藏在灌木下的棕色衣物后直接伸手抓住把人揪了出来。
一个男孩儿被拽了出来。
安项远惊愕:“鞑犴?”
谁知鞑犴并没有理会她,反而挣开她的手跑去扶住笒管家。
“呜呜呜,笒姨,笒姨你起来,我害怕。”
他像个半大的孩童一样哭喊着,死命地想要把笒管家拉起来。
在安项远和顾岚衣震惊的眼神中,笒管家安抚住鞑犴后向她们解释。
“两位将军听我说,三日前漠北军大败,赵义带着剩下的士兵逃窜回朔方,城主没有疑心便放她入了城。可谁知……”
“谁知赵义入城后很快便向北蛮投了降,城主拼死想阻止她,却被,却被那个天杀的赵义一剑刺在了胸腹。”
笒管家的喉咙里泛起一阵血腥味,身体开始颤抖。
“不巧的是,那一幕恰好被少主看见,少主要冲过去,被我拦下了……”
接着便是惨绝人寰的杀戮,整个朔方城血流成河,堆尸成山,鞑犴被笒管家带着从密道里逃了出来。
但是亲眼看见母亲被杀,全城被屠的巨大冲击让这个年仅十六的男孩儿根本无法接受。
在逃出来后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有时他会记得自己是朔方城的少主,紧紧跟着笒管家,有时他会想起来血海尸山,整个人陷入癫狂。
但更多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会更加离谱。
顾岚衣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
三年前的先帝一纸议和书将落原城拱手让人,三年后的温文一柄尚方宝剑让赵义害得朔方城沦为人间炼狱。
什么狗屁朝廷,不过是一个藏污纳垢的肮脏地。
什么皇权勋贵,都是一群人面兽心的奸贼小人!
那久埋心底的疯狂念头在这一刻重见天日,甚至一度在她脑海里到达巅峰。
笒管家颤颤巍巍带着她们去了山林深处。
北蛮入城的速度太快,哪怕笒管家尽力说服漠北将士,可愿意与她一同出来的士兵依旧寥寥无几。
两人在从笒管家的嘴里听到那些披肝沥胆的将士们在最后依然坚定地守在朔方城内,和百姓共进退时,悲戚难忍。
笒管家:“谁不想活着啊,出来的将士们共三千五百余人,都是家中有着牵挂啊。”
鞑犴听到家的字眼,突然笑了。
“家,我的家呢?”
他四处找了找,不知道在找什么。
安项远正要把他拉起来,便瞧见他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圆滑石头。
鞑犴一边抬起身来,一边说:“啊,我的家掉了呀。”
说完便要把石头往自己的头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