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道:“小人都打听清楚,各院如今用的都是松木炭,只老爷书房重地,书籍禁不住烟熏,依旧用的是银霜炭。听说是前些年剩下的,不过库房应该不少,赵管家说二哥这里要是用完了再寻他取。”
沈瑞听了,真心无语。
不管这木炭是不是三年前剩下的,赵管家能这般“慷慨”,那存量定然不少。
这家里拢共才几个人?两个儿子还罢,用的次一等就次一等,连张老安人处都“减等”?
书房是什么重地?不过是孙氏去世后,沈举人常住书房,他的起居坐卧之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用好炭,给张老安人次一等?
沈瑞自不会想着为张老安人抱“不平”,而是沈举人这行止太不妥当,传到外头就是“不孝”,影响的可不是一人名声,整个四房都会受牵连。
沈瑞皱眉不语,就听长寿道:“对了,二哥,听说今儿下午老爷与老安人吵了一架,过后那边就有个小婢挨了板子……”
沈瑞叫长寿打听家里的事,本是防患于未然,可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影响心情。一时之间,他竟有些羡慕不在家的沈瑾。
张老安人待下人越来越暴虐,沈举人也丝毫不给张老安人面子,这母子两个嫌隙已深。
在这个家里,沈瑞最少要待将近两年,实是担心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他揉了揉额头,想着是不是劝劝沈举人,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能量。虽接触不多,可是他也瞧出来,沈举人性格偏执,不是能听见劝的,自己又何必自讨苦吃。
遇到这样的麻烦,当如何?
沈瑞心下一动,想起一人,不过想起昨晚“换婢”举动,又摇了摇头。罢了,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想着,就见冬喜欲言又止,沈瑞看了她一眼,道:“还是甚闹心事,一并说了吧。”
冬喜递上一个小账本,上面簇新,只记录两笔收银,一笔是沈瑞的月钱二两,一笔是这院子里两个婢子的月钱四百文。三等婢子月钱两百文,这是新拨过来小桃与小杏的月钱。
沈瑞眼睛半眯,这沈举人还真是脑抽到底,无差别攻击。
赵总管既有心示好,连银霜炭都送了过来,那就不会多事来为难这边。能做主不给柳芽、冬喜月钱的,便只有沈举人。
这两婢即便按照二等的例给月钱,每月每人六百文,一年一个人不过七千两百文,两人加起来不过折银二十来两。
沈举人即便再吝啬,并没有削减家中下人,不会只为了剩下这二十来两银子,而是为了打她们身后沈理、郭氏的脸。张老安人还只是将这两人“贬”为三等婢子待遇,沈举人这里则压根连月钱都给省了。
沈理已经进京,会留意你给不给一个小婢发月例?郭氏除了代管沈瑞产业,对于四房其他事情都很避嫌,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摊开来讲,最后闹心的只有沈瑞一个。
可真要找到沈举人跟前,沈瑞这做儿子的,为了婢子月钱去与父亲争议,有理也成了没理。
不能轻易就这样过去,否则谁晓得沈举人会不会得寸进尺。
沈瑞稍加思量,便对长寿道:“去请赵管家来!”
不一会儿,长寿将赵管家请了过来。
同记忆中向光鲜的装扮不同,如今的赵管家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衫,头上也只是别着檀木簪,朴实许多。
沈瑞见了,心中不以为然。
做了四房二、三十年的管家,孙氏生前又向来大方,赵管家哪里就没有家底?不过如今沈举人“节俭”,上行下效,四房管事仆人也开始打扮朴素。
“老奴见过二哥。”赵管家的态度很恭敬。
沈瑞看着管家,微微一笑,道:“我请大管家过来,就是问问家里旧例!”
赵管家既是管家,账房放月钱之事自然也晓得,面上讪讪,强笑道:“不知二哥问甚旧例?”
沈瑞也不与他磨牙,指了指冬喜与柳芽:“这两个来了家里,到底算几等,小哥身边到底安排几人服侍?厨房安排三等饭食,账房上连月钱都省下。我记得大哥身边婢子,琴、棋两位姐姐是二等,书、画两位姐姐三等例。难道我这弟弟,用人就要减等,名下只能有两个三等婢子?亲戚家长辈打发来照看我的姐姐们,不说一等供奉,连二等的例也轮不着?还是说她们两个身契不在四房,就吃不得四房月例?如今这月例算甚?依照大管家安排,四房没有她们两个月钱,那我是不是要去隔壁与大婶娘说一声,从那边取银钱;还有京中六哥那里,也要将柳芽的月钱讨回来?还请大管家教我。”
赵管家活了半辈子,哪里不晓得沈举人此举不妥当,要得罪族亲,可他是下人,想拦也拦不住,便将这件事早早捅出来,盼着沈瑞解决,没想到沈瑞将皮球又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