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窦威对李渊说了些什么,总之李渊的脸色很快就变得难看了起来,还把目光投向了正在现场的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于阀代表于志宁,于志宁有些心慌却不明白原因,只能是试探着问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于阀家主于世虔之前没少帮着李渊收拾陈丧良,李渊并不想过于得罪自己的重要支持者,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志宁,我军将士发现,有一个疑似东都细作的男子,进了你同族兄弟于钦明的家中,于钦明的门子入内通报后,把他领了进去。”
“有这事?”于志宁表面震惊,心里却一点都不奇怪门阀世家就是这德行,谁都不会在一颗树上吊死。
“老夫刚入关中时,志宁你就主动到长春宫投奔老夫,老夫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同样明白蹊跷的李渊强压怒火,不动声色的说道:“你现在就去见于钦明,一个时辰内,主动交出人并说明原因,老夫绝不追究。”
于志宁应诺,赶紧匆匆告辞离去,其他在场的关陇门阀代表也纷纷交换眼色,心中无不窝火暗骂,“****娘!老子家的大门前,是不是也有你的眼线监视?”
李渊当然也知道这些关陇门阀不是绝对靠得住,肯定还有其他门阀在私下里和陈丧良暗中勾联,但李渊实在是毫无办法,叛军在陈丧良面前连战连败的消息能够对百姓封锁,却瞒不过这些树大根深的门阀世家,这些门阀世家为了家族利益,也肯定不敢一条路走到黑,叛军如果再不赶快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还肯定迟早会出现举家带口投奔陈丧良的情况。
心烦火大,安排完了外城防务之后,李渊便下令散会,仅仅只是留下了裴寂、刘文静、李建成和窦琮等几个心腹作陪,负责宫城防务的柴绍也被留下,而到了外人走光之后,李渊还立即向柴绍发飙泄火,呵斥道:“刚才去那里了?你身为御林军总管,为什么要擅离宫城?”
“禀岳父,家父病情有些加重,小婿回去探望。”柴绍恭敬答道:“又顺便在街上走了走,了解大兴民情,所以来迟,请岳父恕罪。此外,小婿还探到了一个重要情况。”
“什么重要情况?”李渊赶紧问道。
“二郎在新丰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入了民间。”柴绍如实答道:“有一些大兴籍的士兵逃出战场后,没有返回军营归队,直接回了家里,所以消息传入了民间。”
李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许久后才颓然叹道:“纸里包不住火啊。”
足智多谋的裴寂和窦琮等人也是垂头丧气,也毫无办法,因为叛军现在的情况实在太被动了,李二率军增援新丰,连城墙都没摸着就被陈丧良打得大败而逃,李二本人不知所踪,死活毫无音信;李建成和窦琮的军队倒是顺利渡过了泾水,但接应他们渡河的郑元寿却在殿后战事中被李靖和屈突通联手打得大败,损失不小,接着李靖和屈突通又马上南下新丰,小小一个新丰城,竟然要同时遭受陈丧良、李靖和屈突通三路大军的围攻,别说是十天了,就是能撑过五天都算是奇迹。
自怨自艾了片刻,李渊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向柴绍说道:“你能用心探听消息,是不错,但你是御林军总管,肩负守卫宫城的重任,以后决不能随意离开宫城。这样吧,把你的家人全都接到宫城里来居住,你照顾也方便,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随意出城一步。”
柴绍应诺,李渊则又吩咐道:“对了,顺便把宫城里的大小衙门官署都整理一下,方便将来士兵和百官家眷居住。”
“百官家眷?”柴绍一楞。
“对。”李渊点头,阴阴说道:“陈应良小贼是兵锋锐利不假,但他的后方并不稳固,天气又逐渐寒冷,他的粮草马料都必须从后方补给,转运艰难,我们只要凭借大兴坚城挡住他的脚步,坚持上一段时间,他的后方就必然生变,我们也能迎来反败为胜的机会。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要做好放弃外城死守宫城的两手准备,提前安排百官家眷的住处,也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柴绍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些狐疑,暗道:“岳父难道是想以百官家眷为人质,逼迫全军死守宫城?”
又商议一通军情后,于志宁领着他的族弟于钦明前来拜见李渊,命悬人手的于钦明也老老实实的交出了陈丧良写给他的亲笔书信及信使,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那信使是陈丧良派来的,以为是自家亲戚派来的人所以才接见,发现上当后就马上押来献给李渊。李渊也没看书信,只是好言夸奖了一通于钦明的忠心为国,强行给于钦明封赏了官职并下令公诸于众让于钦明无路可退,然后让下面仔细审问那个隋军细作追查同党不提。
也是到了于家兄弟走后,李渊才打开陈丧良的书信查看内容,结果让李渊又怒又怕的是,陈丧良在信中并没有一字半句提到招降于钦明为他所用,只是用甜言蜜语好生夸奖了一通于钦明老爸于仲文的盖世功绩,称赞关陇于氏英才辈出,又说自己麾下正缺乏人才,恳请于钦明向陈丧良举荐几个于阀子弟,保证给予重用。
陈丧良这道书信比直接招降更可恶,完全就是瞄准了门阀世家分散投资的保险心理下手,各大门阀世家一旦把人派到了陈丧良的面前听用,等于就是给自己的家族留下了一条退路,即便不立即倒向陈丧良,也肯定不会再把所有力量用来支持李渊叛军,直接削弱李渊叛军的根基,比直接离间收买狠毒百倍。而李渊大骂陈丧良无耻狠毒之余,也不得不钦佩道:“好个小贼,果然厉害,军政全能,老夫之前在这方面还真是太小看他了。”
“只可惜我们阴错阳差,不仅错失了应良贤弟这样的大才,还和应良贤弟结下了太多无法化解的死仇。”李建成也感慨道:“不然的话,应良贤弟必然为我军所用,我军又岂能有今天?”
李建成的感慨被窦琮和裴寂用眼色制止,柴绍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却不再象往常那么愤怒不平,相反还坦然承认,“不错,如果不是我当初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们没有今天,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事还没完,正当叛军主力争分夺秒的加固大兴内外城防时,李渊也还在梦想着利用大兴城防挡住陈丧良的锐利攻势时,当天傍晚时分,一匹汗水淋漓的快马突然冲进了大兴城内,给叛军上下带来了一个无比惊人的消息就在今天的上午时分,李靖率领的隋军偏师和屈突通军南下与隋军主力会师,然后事隔不到一个时辰,隋军主力立即向西开拔,在陈丧良的率领下向大兴杀来!李靖和屈突通的军队则入驻隋军主力留下的营地,继续与叛军的新丰守军对峙!
“陈应良小贼疯了?”李渊惊叫道:“他以为凭他手里那五万军队,就能打败老夫的十几万大兴守军,攻下大兴内外城池?”
没人能够回答李渊的问题,倒是来报信的斥候又奏道:“大将军,还有一件事,官军上下突然全军挂孝,似乎有什么重大丧事。”
“全军挂孝?”李渊先是一楞,然后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