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仁半点亏都没吃,当然不会计较,只是向柴绍稽首还礼,谢了柴绍的敬酒,又敬还了柴绍一杯酒,与柴绍当前化解了之前的恩怨纠葛,众人尽欢而散。
不说柴绍与李秀宁当夜如何度过,单说何潘仁带着一身的酒气,顶着众多叛军士兵的异样目光,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后,刚进军帐,何潘仁在户县强抢来的关中名士李纲就迎了上来,关心的向何潘仁问道:“何将军,潼关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后来怎么样?大将军是怎么善后的?”
“没事。”何潘仁一挥手,笑着说道:“大将军知道这是无耻谣言,很相信我,后来柴长史也想通了,当面向我赔了罪,敬了酒,事情就了啦。”
这里必须交代一下李纲的来历背景,李纲不仅是博学多才的关中名士,还曾经给废太子杨勇当过老师,差点就成为一代帝师,可惜因为人品正直得罪了苏威和杨素这两大权贵,被排挤出朝还差点下狱。好不容易洗脱苏威给他捏造的罪名后,李纲辞官回到了户县老家隐居,一隐就是十几年,前段时间李神通攻破户县,李纲被何潘仁麾下的贼兵拿住,听说过李纲大名的何潘仁虽然没有杀他,却逼着李纲给他担任长史,李纲为了家人性命,也因为何潘仁对他确实不错,算得上言听计从,便也一直留在了何潘仁的身边。
言归正传,听了何潘仁的回答,李纲表情并没有轻松,还摇了摇头,叹道:“不出老夫所料,大将军果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将军,看来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李先生这话什么意思?”何潘仁一楞,问道:“我以后的日子,怎么会不好过?”
“很简单,今天的事,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柴绍就算暂时隐忍,心里也肯定会留下根子,与你相处,绝不会象以前那么融洽。”李纲继续摇头,又说道:“老夫如果所料不差,大将军很快就会把你和柴绍分开,避免你们朝夕相处,突然生出矛盾,继而造成无法收拾的意外后果。”
“分开就分开,有什么了不起?”何潘仁笑笑,道:“反正这件事我又不吃亏,就算再有人提起,脸上难看的也不会是我。”
李纲苦笑了,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后才低声说道:“何将军,老夫虽然是被你逼着担任长史,但你对老夫以礼相待,言听计从,这份人情老夫不能忘,所以老夫必须要告诉你,将来就算大将军拿下了大兴,甚至拿下了天下,你也很难再有出头之日,轻则发往偏远蛮荒之地任职,终身不能回京,重则还有杀身之祸!”
“为什么?”何潘仁脸色大变,酒意也一下子醒了一大半。
“很简单,柴绍和李秀宁容不下你,大将军更容不下你!”李纲压低了声音说道:“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今天这件事就算悄悄压下去,官军散播的谣言也不会消失,只会越传越广,成为天下笑柄!天下人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一定会嘲笑李秀宁叛夫通奸,嘲笑柴绍当了乌龟王八,还会嘲笑大将军是靠女儿充当娼妓才得到天下!”
“何将军,你可以仔细想一想,假如换成了你是大将军,你能否容忍这样的嘲笑,换成了你是柴绍,你又能否容忍这样的羞辱?现在将军你对他们还有用,他们当然可以暂时忍让,可是将来他们成了大事,又如何能够容得下你?又怎么可能让你留在京城,让京城的人看到你就想起今天这件事?到时候把你打发到边远蛮荒之地任职,眼不见心不烦,对你都已经是客气的了。故意让你死在战场上,或者是捏造什么罪名让你被杀头斩首,不是更快更简单?”
何潘仁的酒全醒了,脸色也逐渐开始变了,恰好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何潘仁的部下求见,何潘仁还道是有军中事务下令接见,不曾想那几个部将进帐后居然向何潘仁连连拱手,满脸淫亵的打听何潘仁到底是什么时候上了李秀宁,李秀宁在某方面的功夫到底如何?何潘仁大怒,喝道:“你们也不相信我?你们也相信我和李娘子真有那事?”
“大帅,我们当然相信你。”几个部将淫笑说道:“可李娘子那小模样实在动人,我们又相信只要有机会,大帅你就绝对不会错过。毕竟,大帅你也是男人嘛,碰上这样的机会不上,那就不叫男人了。”
不算太楞的何潘仁脸色更变了,这才完全相信今天的事远远没有结束,自己与李秀宁之间的所谓奸情绝对还会被人重新提起,成为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恐惧之下,何潘仁下意识的去看李纲,却见李纲向自己笑了一笑,笑得还十分苦涩…………
李纲的预料似乎有差,次日清晨,李渊在中军大帐召开会议,并没有提起把何潘仁调走的事,仅仅只是下令停止攻打潼关,全力修筑永丰仓城加强防御,深壁高垒建立坚固营寨,防备东都援军出关增援大兴,然后李渊就带着裴寂离开了永丰仓返回长春宫。而到了营地安排布置的时候,李建成还十分照顾的让何潘仁屯兵后营,减少被隋军偷袭的机会,柴绍夫妻的军队则被安排在了前营正面,直接面对五里外的潼关城池。
是人都有自私心理,对于这样的结果,同样希望保存实力的何潘仁当然十分满意,回帐对李纲说起这件事时,还难得埋怨了几句李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纲却顿时苦笑,道:“何将军啊何将军,是老夫以小人度君子之腹,还是大将军和左都督已经决心把你赶走,这你都看不出来?”
“什么意思?”何潘仁再次满头雾水了。
“大将军让我们屯兵永丰仓,目的有两个,第一当然是防备东都援军西进增援大兴,第二是往前线送粮,押送粮草到大兴城下,供大将军攻城之用。”李纲解释,又摇了摇头,问道:“何将军,现在你该明白左都督为什么要你屯兵后营了吧?将来左都督派人往大兴送粮,是派遣在前营与官军正面对峙的军队或者派遣守卫永丰仓的军队,还是派遣后营的闲散兵马?”
何潘仁开始咬牙切齿了,李纲又低声说道:“先把你从柴绍身边调走,避免你们之间的矛盾扩大,然后利用各种战事逐渐消耗你的嫡系力量,等把你削弱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将军再想收拾你,那就容易多了。何将军,明白了吧?”
何潘仁的牙齿摩擦生响了片刻,突然问道:“李先生,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就一个字。”李纲低声答道:“等!”
“等?”何潘仁一楞。
“对,等!”李纲点头,低声说道:“暂时忍耐,静观其变,大将军没能及时拿下潼关,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现在还是连战连捷,声势越来越大,但他在关中战场已经处于了绝对的被动下风,东都陈留守兵出潼关时,就是他丧钟敲响之时!老夫虽然没有见过陈留守,却也早已听说过他的大名,知道他的度量宽宏,求贤若渴,提拔了无数草莽英雄,到时候将军你只要愿意,永丰仓就是你送给他的最好礼物!”
何潘仁不吭声,但马上就想起了潼关城里的马三宝,曾经只是区区家丁的马三宝,盘算了许久后,何潘仁终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就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