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友善同僚陈应良一向就很讲信用,休整了一天两夜之后,尽管军队还在十分疲惫,但陈应良还是遵守了与勤王友军的约定,把旧营地还给友军,率领谯彭友军出营北上,在友军的前方十里处新建大营,很无私的顶在了最前方,直接站在了与突厥军队抗衡的最前沿。[]
对于陈应良的这个义举,以阴世师为首的小股勤王友军都是赞不绝口,称赞陈应良够朋友讲义气,也纷纷伸出援手帮助谯彭隋军建立营地,李渊率领的太原勤王军却是没有任何表示,仍然屯兵在阴世师等友军的营地西侧,躲在谯彭隋军的后方安全地带,同时陈应良和李渊这两个最大的勤王军头目,也是仍然没有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都摆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情架势。
李渊的态度陈应良并不意外,倒是突厥的动作让陈应良有些费解,从突厥斥候的活动情况来看,谯彭隋军抵达忻口战场的情况肯定已经被突厥那边知晓,可是一天两夜都过去了,突厥那边却没有任何的举动或反应,并没有利用陈应良远来疲惫的机会发起进攻,同时阴世师派出去的斥候也带来消息,说是突厥军队仍然没有停止对崞县的进攻,但又集中兵力于崞县以南,当道立营。
对此情况,陈应良和阴世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突厥军队是在轻敌大意,蔑视自军,打算先攻下崞县,切断隋军的勤王道路,从容攻破雁门拿下隋炀帝的首级,然后再掉过头来应付勤王隋军?还是想故作轻敌大意,引诱勤王隋军主动进攻,然后在突厥最擅长的野战中发挥骑射破敌?同时更因为对始毕可汗用兵风格不够了解的缘故,陈应良和阴世师都无法判断突厥军队的真正意图。
还好,当谯彭隋军紧张安营的时候,李靖又一次来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打着给陈应良道贺和参观学习的招牌,光明正大的侦察谯彭隋军的营地情况,眼睛还专门往谯彭隋军的营地要害处瞟,偷看什么粮仓、马厩、暗哨、岗楼、瞭望台和将帅寝帐之类的关键设施,弄得正在立营的谯彭诸将火冒三丈,陈应良也多少有些不悦。可惜李靖却不知足,当看到谯郡隋军的后营工事修建得和前营一样坚固完善后,李靖还笑道:“难怪李大使在背后说副使多疑小心,把面向友军的后营也建得这么坚固,确实小心。”
“没办法,我军营地距离友军有十里之遥,必须要小心一些。”
陈应良淡淡回答,然后赶紧邀请李靖到中军大帐中议事,李靖这才随陈应良返回中军,还在路上不断夸奖陈应良治军有方,立营严谨有序,不愧为大隋最新崛起的闪亮将星,陈应良随口敷衍谦虚,李靖却又突然说了一句,道:“就是右营有些薄弱,让出河滩避免山洪突然爆发,是个谨慎的选择,但是把河滩空间让出来后,却给了敌人迂回进攻的空间。下官觉得,那一带的驻军最好再增加一千人。”
惊讶的看了右营那边一眼,陈应良这才发现自军面向滹沱河的右营确实有些不足,为了避免山洪突然爆发波及营地,让出了太多的河滩地域,给了敌人迂回进攻的空间,却因为有滹沱河天险保护,在那里驻扎的军队比较少,敌人一旦四面围营攻打,右营那边最有可能被首先突破。心中暗惊之下,陈应良赶紧按照李靖的指点重新调整右营驻军,加挖一条壕沟小心保护,然后陈应良忍不住又看了李靖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难道是真心想要帮我?”
李靖让陈应良看不懂的地方还在后面,进了中军大帐后,没了外人在场,李靖又主动拿出了一道山川地形图交给陈应良,并解释道:“我之前亲手制做的地形沙盘,已经被李大使拿到了他的中军大帐中,好在我还亲手画了一副山川地形图,副使若是不嫌弃,尽可拿去使用。”
接过了李靖呈上的地图打开一看,陈应良发现这是一道非常详细清晰的山川地理图,画明了从秀容到雁门关的大小道路,宽窄远近,又标注了沿途各地山峰的高度方圆,河流宽度与各处水源溪流,凭借此图完全可以立即制造一个新沙盘,陈应良心中难免更是疑惑不解,更加无法判断李靖的真实意图。末了,陈应良只能是把地图交给大行家袁天罡鉴别真假,然后向李靖恭敬道谢,李靖则大笑着说不必客气,这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
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李靖这个人后,为了继续试探他的投靠诚意,也为了弄清楚心中的另一个疑惑,陈应良于脆向熟悉突厥情况的李靖问起突厥军队为什么还在继续攻打崞县的原因,李靖则是连想没想一下,顺口就答道:“突厥按兵不动,当然是为了切断我们援军的北上勤王道路。突厥偷袭圣驾未成后又围攻雁门,欺的就是我们大隋的援军一时难聚,时间对突厥而言十分宝贵,攻下崞县可以赢得缓冲,迟滞我们勤王军队的进兵速度,为他们攻下雁门争取时间,南下抵御我们的援军只会浪费时间,始毕贼酋虽然是化外蛮夷,这点轻重缓急却还分得清楚。”
“可我们的援军已经陆续抵达了啊?”陈应良追问道:“突厥就不怕全力攻打崞县,后方露出破绽,被我们从背后捅上一刀?”
“突厥不怕。”李靖回答得很快,答道:“原因有二,第一,突厥仰仗骑射优势,觉得野战无敌,不怕我们进攻。第二,下官说句实话,副使可别介意,你这点兵力,突厥还有些不放在眼里,自信能够两面作战而两面取胜,所以才敢一边攻城,一边当道立营。”
“突厥就这么自信?”陈应良有些冷笑。
“突厥有这自信。”李靖点头,笑着解释道:“大隋与突厥已经十四年未曾发生大规模战事,此前几次打败突厥的大隋名将如杨素、史万岁和长孙晟等人,都已先后故去,突厥那边对此也有所了解,觉得这些宿敌既然已死,中原已无能够打败突厥之人,有此心思,五万突厥蔑视副使你的两万步兵,自然毫不为奇。”
陈应良有些将信将疑,总觉得李靖的分析有些不靠谱,突厥军队不应该这么轻敌大意。李靖则看了陈应良一眼,又淡淡说道:“陈副使,下官刚才已经说过,大隋和突厥军队已经十四年未曾发生大战,能够让突厥畏惧的大隋名将也已经尽皆故去,你如果能够抓住突厥轻敌大意的弱点,抢先打一个胜仗,下官可以保证,突厥军队那边一定会马上记住你的名字,雁门之围的突厥主力,也必然要分兵南下,皇帝陛下面临的压力,也将立即大减。”
“李郡丞的意思是,建议我尽快发起进攻,先打一个开门红,让突厥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敢全力围攻雁门城?”陈应良小心翼翼的问道。
“正是如此。”李靖大力点头,神色还很坚决。
听到这话,不要说生性奸诈多疑的陈应良了,就是旁边的魏徵和袁天罡等比较厚道的人,看向李靖的目光中也难免尽是猜疑,无不怀疑李靖是帮着李渊坑害自军,怂恿自军正面强攻突厥军队,借突厥军队的手重创谯彭隋军。
仿佛是没有看出陈应良等人的猜忌狐疑,李靖又从袁天罡手里讨还了地图,又说道:“当然,下官也不是想劝陈副使出动所有军队正面强攻,和突厥正面硬碰硬,下官建议,副使不妨利用我军步兵擅守之长,以计破敌。”
“如何以计破敌?”陈应良赶紧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隋唐第一名将李靖到底有什么高见。
“副使,请看这里。”李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突厥大营的正东面,崞县城池的东南面,有一处高原叫做子于原,原上地势相当开阔,水源也很充足,可以屯兵驻守,副使若是派遣千余步兵从山后小道上山,抢占这座子于原,那么就可以居高临下俯视突厥大营,然后副使你再出兵攻打突厥大营正面,那么突厥军队必然出营迎敌,副使再将他们诱到营地远处,你驻扎在子于原的步兵就可以乘机奇袭突厥营地,必获大胜”
仔细听了李靖的战术,再仔细看了地图,陈应良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因为李靖这个战术实在有些荒谬得可笑,子于原与突厥的屯兵地相距不到五里,突厥不可能不在原上布置哨探值守,而隋军步兵走山后小路上山,道路不仅漫长得多,一旦被突厥哨探发现,突厥军队不仅立即可以上山抢占子于原,还可以马上出动骑兵包抄,切断隋军步兵的下山道路,到时候有多少步兵上山死多少,几乎没什么生存希望。
鼻子气歪归气鼻子气歪,该有的风度涵养陈应良还是有的,很恭敬的向李靖拱手道谢,表示自己会慎重考虑李靖提出的战术,李靖也很满意陈应良对自己的言听计从,然后又借口要回去侍侯李渊,拱手告辞,陈应良则懒得再送他,打发了两句话就让他走人,李靖谢了,然而在出帐的时候,李靖却又回头说道:“副使,下官提出的战术,绝对可行,望你三思。”
陈应良很有风度的笑着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仔细考虑,李靖这才满意的离去,结果李靖前脚刚走,陈应良就马上骂开了,“操这王八蛋到底是什么居心?怎么出这样的馊主意给我,他是真心想要投靠我,还是想帮着李渊坑我一个首战必败啊?”
陈应良的几个参谋袁天罡、魏徵和长孙无忌对军事战术都不是很擅长,听陈应良这么骂当然都有惊讶,忙问详细,而当陈应良指出了这个战术的荒谬之处后,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也马上来了火气,一起大骂李靖不安好心,摆明了是想帮李渊坑自军。性格正直的魏徵也难得有些不悦之色,怒道:“此贼居心叵测,果然不安好心刚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先说什么利用我军步兵的擅守之长施计,结果却是安排我军步兵偷袭突厥大营,如此自相矛盾,也想瞒过我军
“是啊,摆明了不安好心”袁天罡飞快接过话头,怒道:“偷上子于原的山后小路,还是位于滹沱河以东,我们如果上当出兵,那就是前有山旁有水,后有突厥军队包围,死锝不能再死建议我们这么用兵,不如叫我们自己挖坑埋自己还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