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厚礼?别说她家从者,就是她也不过是我和阿姊的晚辈,这等大事竟然不亲自前来赔礼,而是派了人来,她以为她是何等尊贵的金枝玉叶”玉真公主登时勃然大怒,玉手在食案上猛然一拍,怒声喝道,“把礼物给我扔出去,告诉辛家的人,此事我已经回禀了阿兄,须不是她为所欲为”
“是,婢子明白了。”
霍清跟着玉真公主多年,深知她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再加上今次一遭险些酿成大祸,她自也希望给这个父亲不管事的蓝田县主一个大教训丨等到她答应一声离去之后,金仙公主见玉真公主满脸的愠怒,有心活跃一下气氛,便含笑询问岳五娘可有剑舞新曲,岳五娘闻弦歌知雅意,当即站起身来笑道:“虽则我除却当年在奚地露过一手,就再不曾演过剑舞,但二位贵主既是想看,我就献丑了”
没有乐曲,只有双剑飞舞,但看惯了宫中剑器舞,甚至公孙大娘剑器舞的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却又从岳五娘这迅疾如奔雷的剑器舞中,看出了几分不同于套路的韵味。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那动静转换之间的美感和力度,让不通武艺的两人叹为观止,再加上此刻只得她们二人,却比那大庭广众丝竹管弦伴奏之下的剑器舞更多几分自由,见岳五娘舞到酣处,突然喝了一声酒来,玉真公主一愣之下,福至心灵地拿起食案上一只小酒碗,信手冲着那一团银光之中的人影泼了过去,却只见水滴四溅,待到岳五娘收势而立时,身上衣裳于爽依旧,只有剑尖上有一滴滴的酒液落下
“真是好技艺,难怪能震慑那些奚人杜十九郎难道不曾上奏阿兄,给你请赏?”
“但得二位贵主和固安公主这样的贵人能赏得剑舞之妙,我就心满意足了,请赏二字断然不敢当。再说想当初我离宫之日,圣人曾经赐过金了。”岳五娘说着便深深行礼道,“说起来我在京城也已经逗留了一段时日,明日便打算出京,如今趁此机会,向二位贵主辞行了”
金仙公主深知公孙大娘当众许下不嫁人的誓言,岳五娘也曾说过最擅长飞剑取人咽喉,以至于京城权贵公卿不敢打主意,此刻她听到对方要走,心里哪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到今日自己姊妹二人得人援手之恩,她连忙对身旁的近身侍婢打了个手势,等人出去之后不消一会儿捧了一个匣子进来,她方才含笑说道:“这匣子中是一些饰,还请岳娘子不要推辞,你要出外,就是换盘缠也用得上。”
岳五娘微微一犹豫,见玉真公主也含笑示意自己收下,她就大大方方接过了那匣子道:“那我就谢过二位贵主厚赐了。”
直到出了玉真观上马,由辅兴坊南门出去之后,在满京城绕了一个大圈子,不但自己换了行头,又给马匹做了伪装后回到宣阳坊杜宅,岳五娘方才径直拿着匣子直奔杜士仪的书斋,一进门就亮了亮手中的东西:“今天还真的是没白跑,看我的收获。”
杜士仪几天不见岳五娘,正嘀咕是她又突然去无踪了,还是王容对她有什么托付,今日却听说了她在春明大街上拦下奔马的事,无巧不巧,那奔马竟还是蓝田县主家的此刻见她手中那个雕漆匣子精致小巧,他便挑眉问道:“是二位贵主所赐?”
“因是在金仙观,全都是金仙公主所赐。”岳五娘兴致勃勃地拿到杜士仪面前的书案上,又打开了盖子。杜士仪随眼一看,却见里头赫然珠光宝气。有花钗、宝钿、玉簪、步摇、金钏卜….林林总总一匣子东西,全都是簇新没用过的,价值不下三五百贯,差不多相当于他一年的俸禄。
岳五娘亦是惊叹道:“好多只可惜就是不好出手若非她告诉我二位贵主入宫的时间,我也不会蹑准了辛家那家伙,演了这么一场好戏”
杜士仪想起旁人形容给自己听时的惊险刺激,不禁心有余悸:“你还说……此事也未免太冒险了万一你那时候制不住那匹奔马怎么办?”
“谁知道会遇到那么惊险?我不过是想设计他当众出丑被二位贵主瞧见,谁知道他喝醉了酒耀武扬威拿着马鞭威,结果一鞭子抽在自己的马眼睛上,否则那马怎么会疯玉真金仙二位公主又和我没仇没怨的,我就算有算计,也不至于让她俩犯险”岳五娘恼怒地一瞪眼,见杜士仪恍然大悟后连忙赔罪,她方才笑吟吟地说道,“那位蓝田县主正在长安城外的别院会情人,结果却没赶上第一时刻去向两位贵主赔礼。而这点时间里头,足够二位贵主派人查清楚辛家那从者在西市和固安公主的人相争的事了”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了杜十三娘的声音:“阿兄,玉真观中命人来传话,道是二位贵主请你前去相见,有事相询。”
“果然来了。”杜士仪当下便站起身来,对岳五娘嘱咐道,“你这两天别再四处乱跑,毕竟人人都知道你是离了长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