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赤毕此前倒没注意,可此刻细细一思量,他便现出了几分端倪,当即点了点头:“郎君一提醒,我也觉得,应该有人认出了我。而且,据我事后打探,仿佛是固安公主娘家辛家的人,可倘若如此,他们为何……”
“公主是庶生。”
这寥寥几个字就足以道明一切利害。赤毕一时倒吸一口凉气,下一刻不禁本能地问道:“倘若如此,蓝田县主和辛景初必然不会不知情。他们如今这般把事情闹大,就不怕把自己牵连进去?”
“有些人利欲熏心的时候,未必想得清楚这些。只怕还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能够做出什么翻天的事情来。”杜士仪深知固安公主并不想长留奚族,对于长安则是朝思暮想,可他更知道,她必然不会愿意一无所有地狼狈回到长安。因而,反反复复斟酌了之后,他便开口说道,“既如此,这样,我写一封亲笔信,你在那几个从者中挑一个稳妥的人尽快将信送去奚王牙帐给固安公主。”
“另外,那几个从者都是固安公主精挑细选,你把事情原委对他们挑明,西市那边的事情暂停。不要再以公主的名义在长安城中做什么举动,免得被人有机可趁。这样,最好只留两人于此,其他人都让他们先回奚王牙帐。当此时刻,人多扎眼。”
“好,我这就去办”
等到赤毕匆匆离开,杜士仪这才坐下来思量。可不等多久,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杜十三娘的声音:“阿兄,我可能进来?”
“进来吧”
进门的杜十三娘见杜士仪盘膝坐在主位上,面上虽然含笑,可还能看出几分忧心忡忡,她便亲自将刚刚从厨下拿来的银耳羹放在了案上,轻轻咬了咬嘴唇便开口问道:“阿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我回来也有几天了,不如明日便去一趟金仙观或是玉真观?”
“你呀……这心意阿兄我领了”杜士仪笑着摇了摇头,见杜十三娘仿佛有些失望,他便示意她坐近些,把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对她说了,见她先是瞠目结舌,旋即义愤填膺,他便一摊手道,“所以,这一回别人显然也盯上了我。既然如此,让你出面不啻是让人摸清了我在打什么主意,你只管还是按照从前那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阿兄将来有的是要你帮忙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
“这么说赤毕他们也被人盯上了,那阿兄是要……”
“赤毕他们几个都是大风大雨中过来的,真要摆脱人盯梢轻而易举。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次就暂时不用他们了。”杜士仪说着便扬了扬眉,随即笑呵呵地说道,“我会让岳娘子送一封信去金仙观,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要想治标容易,要想治本却难,先打动两位贵主,接下来的事情兴许就容易得多。对了……”
杜士仪扳着手指头算了一算,随即抬起头道:“如今已经是九月末,再有一个多月,就应该是二十七个月丧服已满,崔家上下就要除服了。届时会有谭祭,我如今官任万年尉,届时恐怕是不能赶去了,只能你代替我走一趟。顺便帮我看看,崔十一那家伙可有好好习文练武。”
说到崔俭玄,杜十三娘只觉得眼前浮现出那一张比女子更秀气的面庞,不禁抿嘴一笑:“从前的崔郎君没那么好的耐性长性,现在历经大变,应该已经长进啦,阿兄可别把人看扁了。”
“哦?你觉得他必有长进?”见杜十三娘想也不想便重重点头,杜士仪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异样,旋即飞快遮掩了起来。崔俭玄口口声声说要做他妹夫,他总觉得不过是那小子胡诌,可如今再想想,自家妹妹真正知之甚深的男子,恐怕也就是草堂那些师兄弟们,相比冷得像冰块的裴宁……
杜士仪忍不住自己先打了个寒噤,随即第一次认认真真考虑起了崔俭玄为妹婿的可能性,最后方才打定了主意。要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也不妨坐看事情水到渠成,可在此之前,他先得看看崔俭玄现在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