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旋拉起卢苗说道,“这位负责人的意思是,我们很幸运的,成为了他们刚推出来的新菜品试吃顾客...
人家只需要我们反馈一下菜品的味道如何,或者是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仅此而已,饭钱是不要的。”
罗旋偏头问那位饭店负责人,“就是这样的,对吧?”
“对对对!”
负责人那一张脸,笑的比街上的桂花还要灿烂,“我们饭店只是想征询一下,你们宝贵的用餐意见和建议,所以这些菜品,两位同志是不用结账的。”
刚刚推出来的新式菜品?
卢苗扭头看看桌子上的“夫妻肺片”,这都出现好几百年了吧?
“红油白肉”虽说名气并不大,但它在川菜里面,也是一道非常常见的凉拌菜。
实在是看不出来,它有哪一点和“新式”两个字沾边。
至于说空心菜和蒜泥菜心,这种烹调手法,也是属于司空见惯的“上河帮”范畴,哪有啥子新鲜之处?
不过卢苗的社会经验不是那么丰富,人却是冰雪聪明,她脑子稍稍一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临出门之际,卢苗从从她的小挎包里掏出对应的粮票和现金,一把放在收款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卢苗虽说不认识这里的负责人,且这家店也只是第二次来吃饭。
但却架不住有心人,人家能认得出来卢苗啊...这也就是她,之所以被困扰的原因所在了。
等到出了饭店,卢苗也没心情逛街了,而是坐上公交车就准备回家。
一路上罗旋也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窗外。
说实话,在比较荒凉偏僻一点的塞北待久了,骤然再回到这繁华的大都市里,确实让人的心头,难免涌上一股难以描述着复杂滋味。
那股唱着信天游的黄土高原,苍凉而厚重,贫瘠却又充满了火热。
而在蓉城这里,景致更为繁华喧嚣,火辣之中又不乏温婉。
“看什么呢?”
卢苗轻轻碰碰罗旋的胳膊肘,低声问,“是不是在忙着,看蓉城的辣妹子呀?”
罗旋呵呵一笑,“是啊,美不胜收,目不暇接,只恨自己的眼睛只有一双,实在是不够用啊!”
其实在这个时期,大家穿的不是蓝色的制服,就是黄色的高彷军装。
即便是在这炎热的夏天,向来以性格泼辣闻名的辣妹子们,大不了也就是上身穿一件小花白衬衣。
下面依旧和别的地方的姑娘们一样,穿着一条很宽松的蓝裤子。
而她们的头发,不是清爽利落的短发,就是扎着两根粗粗的麻花辫子。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全是这种清一色的中性打扮,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
要是和塞北的姑娘比起来的话,她们无非就是皮肤更为白净一些,脸蛋更为精致一点儿而已。
当公交车行驶到一片全是由小巷子组成的区域不久,卢苗便带着罗旋下了车。
“你给我一个地址,我自己去就行了。”这次回到老家乡,见到故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
所以罗旋开口道:“我还是不耽搁你的工作了,你直接去图书馆忙你的吧,反正到时候我和你父亲的谈话,你也不太好参与。”
卢苗微微一笑,“这一片的巷子非常的复杂。哪怕我就是把地址给你写在纸片片上,你恐怕也得费半天劲,才能找得到。”
“而且呀,等你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你连院子门都进不去。”
卢苗笑的有些勉强,“现在我家居住的院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是以前的话,我们同院子里的孩子们,还能在一起玩、想约着出去逛逛街。”
“可现在呢,他们插队的插队、上班的上班,而且因为小时候那些玩伴,他们家里的父母工作变动很大。
”
卢苗叹口气,“即便是小时候玩的最好的闺蜜回来了,我们彼此之间,偶尔在院子里碰面,顶大也就是点点头、澹澹打个招呼...已经没有半分以前那种亲密感。”
“有些时候我甚至在想啊,小时候,天天盼着长大。现在长大了,却又很怀念小时候。只不过,现在回不去了。”
卢苗拉起罗旋就走,“走吧,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与其相见,还不如怀念。
现在卢苗所说的这些话,意有所指。
但更多的是有感而发。
所以这个大变革、大破大立的岁月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转变的实在是太快。
卢苗一边带着罗旋往一处林荫繁茂、旁边有小河流水潺潺的地方走。
一边继续感慨:“现在我突然发现,与其大家相约去茶馆里坐坐,听听戏、看看变脸,其实还不如只保持书信往来,大家之间,反而还更放得开、更加的融洽一些。”
罗旋不由听的心头一紧。
这些年,卢苗也给罗旋写过信、也会像以前一样,在信里面夹一点粮票,现金之类的。
只不过,自己倒是卢苗没回过几次,但凡写回信,多半就是让她不要再给自己寄东西了...
其实不接受这些东西,也就相当于回绝了别人的好意,更是割断了彼此之间,用以联络感情的纽带。
人长大了,慢慢的就会被社会盘的包了浆。
每个人的身上,自觉或是不自觉的,都会给自己加上一层保护壳。
谁也不会轻易的敞开心扉,向别人展示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等到了一处院子里有几颗黄角兰树、院外种满了爬山虎,和无数桂花的地方。
卢苗朝着掩映在繁茂绿植后面,差点都和周围的整体环境完全融为一体的门房,朝着玻璃窗内出示了一下她的证件之后。
随之一道古朴而沉重的木门,便缓缓开启。
一看就分量知道不轻的这道大木门慢慢打开,但却悄然无声。
等到进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棵参天大树,有了树阴的遮盖,便将外面的喧嚣和炎热之气,顷刻之间就消弭于无形。
在高大的树冠与半人多高的万年青之间,隐隐约约露出几幢别墅的边角。
卢苗默不作声的走在前面,随后进入院子里最为安静、最为整洁的一角,那栋古香古色的二层别墅。
二人走到别墅前的门廊。
卢苗刚准备从挎包里找钥匙,不料大门却被先行打开。
原来却是卢刚,他亲自下来开门,“好小子,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了,漠北的风沙,会把你摧残成一个半大老头儿...你个好家伙,居然却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