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良笑道:“如今,我看你也成了孤家寡人了。要不今天晚上到我这边来,喝两杯?”
罗旋也笑:“行啊,有吃不掺,必定是个憨。那今天晚上就吃你,喝你了。”
旁边忙着拔鸡毛的甘水利闻言,心想这两帮水火不容的知青,如今已经有化干戈为玉帛的迹象。
甘水利不由乐颠颠的,转身回窑洞做饭去了。
这个许大良,今天他刚刚去县里,领了一个“先进标兵”回来。
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里铺生产队,却天天挨公社的批评!
占据着胜利高地的许大良,此时他的心胸,自然也变得宽广一些了。
胜利者嘛,总是要把姿态摆的高一些才好。
晚上吃的是土豆烧鸡。
许大良他们可没有罗旋那么奢侈,做什么菜都多多的放油。
这一次炖鸡,几乎就没放油,也就是将就那只公鸡自身的那点油,加点土豆进去慢慢的炖。
只不过,家里面一直都很贫穷的甘水利,她的厨艺其实还是不赖的。
将就现有的条件,她也能把这只鸡,炖的非常的美味。
“来来来,我们举杯。”
许大良身为主人,当仁不让的率先举杯:“祝我们这些来插队的知青,以后越走道路越宽广。”
这个祝酒词,除了忽略掉了要造福当地群众之外,倒也没啥问题。
“罗旋,我们是贫苦大众,可没你那么有钱。”
一边啃鸡肉,许大良一边笑道:“咱们祖上三代都穷啊。喏,我能够喝得起这个红薯干烧,都不错了。
哎,你说咱好歹也是驼城地区水利建设标兵、脂米县劳动模范,却买不起一瓶好一点的酒...哈哈哈,来来来,走一个!罗旋,你可别嫌弃我们这些贫苦大众。”
酒无好坏之分。
只有喝酒的人,对不对味的区别。
这个许大良左一个他是“劳苦大众”,又一个他“祖上三代都是贫农”。
罗旋也举杯:“来,祝你世世代代,都是光荣的贫中的农一员。喝!”
“呃——”
许大良差点没被呛死!
“噗……”
朱赶超一口酒喷在地上,亏得他见机的快,没对着桌子上的鸡肉来个大水漫灌。
看来,
人人都喜欢被定为光荣的贫农,但没人会真正喜欢,过上贫农的日子。
——这不是言不由心、不是人格分裂吗?
“话说,罗旋。”
许大良缓过气来,擦擦嘴唇问:“你这是不是,在羡慕妒忌我呀?哪有你这样子说话的。”
罗旋一脸无辜:“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祖上怎么怎么的穷、现在你又是如何如何的贫苦吗?
这么光荣的帽子,你咋舍得摘了呢?我不就只好祝你世世代代,都这样贫穷下去啰。”
“再说了,在旧社会的时候,大伙儿穷是因为受了剥削。”
罗旋振振有词:“现在是啥社会?现在人人平等。在这么好的社会里,谁要是依旧还是穷的叮当响...那就只能说明他无能。”
“你说,现在这个社会好吧?”
罗旋反问许大良:“如果你觉得这个社会好,那么现在你的日子,依旧还是过的很穷的话...就并不光荣,对吧?
当然,如果许大良同志你觉得这个社会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咳咳咳,这个社会好,这个社会好!罗旋,咱换个说法吧。”
许大良满脸真诚的对罗旋说道:“罗旋,我知道你对我不服气。这...我不怨你。
咱们身为知识青年,有这种奋发向上的心劲儿、有那股锐意进取的拼劲,喜欢和别人比...这也是对的!”
“xx指示我们,要勇争上游、敢为天下先嘛。”
许大良劝慰罗旋:“我说罗旋同志呀!可你不能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不能被嫉妒扭曲了心智啊!
你我之间展开正常的、正当的竞争,我是拍照双手欢迎的。”
“你追我赶,大家才能进步嘛。”
许大良笑道:“暂时的落后没关系,罗旋同志,胜不骄,败不馁。只要你好好的总结经验教训,只要你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和勤奋,完全是可以追上来的嘛...”
罗旋叹口气,“我说许大良同志,你累不累呀?开口必然是雨露、闭嘴肯定是大干快上的口号...
现在我们只是聚在一起吃只鸡而已,要不要这么上岗上线的?”
许大良脸色一正:“有些时候,我也觉得累。但咱们年趁年轻、不能说苦叫累。
】
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我们这些年轻人,只要活着,就不能放弃拼搏!一天也不能!”
“对,你说的对。”
罗旋把一只鸡腿夹到甘水利的碗里、然后把另一只鸡腿递给朱赶超:“吃,吃肉的时候还不拼,还等啥时候拼啊?”
一只鸡,总共就两条腿。
先前大家都是客气,所以都不去夹这两只鸡腿。
现在好了...遇到个不要脸的家伙,哦豁!
“罗旋,我给你透露一个内部消息。”
许大良今天似否铁了心,要把逼装到底:“这个消息,暂时对外还是保密的,你可不能出去告诉别人啊。”
许大良这么一说,就有点像说他自个儿有资格看“内参”一样。
很是不经意间的,就秀了一把优越感。
“明天,将会有一位姓严的、和一位姓文的水利专家。会率队来我们脂米县,考察官庄生产队的水利基础设施建设。”
许大良满脸得瑟:“你知道这位姓严的水利专家,有多厉害吗?40年代,人家就是中央大学的水利学教授!”
“只可惜,他的出身不好,估计快了...罗旋,和这种人你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许大良这次倒是出于真心:“你要是和他走的太近了,容易跟着倒霉。”
罗旋叹口气:“知道了。哎,这事情,纯粹是技术层面的东西,干嘛要搞得那么复杂呢?”
“这是正直!”
许大良满脸严肃:“咱们做什么都得把正直,放在首位!”
唉...
罗旋暗自叹口气:只希望那两位水利专家,这次能够坚持他们的原则。
要不然的话,十里铺生产队搞的这些围堰工程,那可就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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