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伸手又收回,隔着距离,他没去扶一次次摔倒在地上的小人。
冷风吹起她的枣红色的袍子,和黑发。
向后飘散,空气中多了丝玫瑰的香气,但依旧压不过沉重的血腥。
坤宁宫就在眼前,陈娇娇猛的跑进去,撞开门。
“母后!”
祁宴站在外面看到了,正坐在中央早已服毒自尽的女人。
从背后看,她好小一点点,捂住嘴止不住的颤抖。
十五岁,还有一个月就及笄了。
“莲姑姑,莲姑姑,啊!”
陈娇娇试探的去推地上跪着的女人,女人却向一侧倒去。
显然早就随着母后去了。
目光所及,全是她熟悉的人,此刻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鲜血染脏了白雪,也污染了洁净的池水。
“你,你你,为什么?”
陈娇娇连连后退,来回看着眼前他和他身后几个男人。
她还在等阿无回来呢,还在想他回来要是见不到她该怎么办。
从地上随手捡起长剑,陈娇娇咽了咽泪水,举在胸前。
她小脸冻的通红,一如他的猜测。
怨恨,憎恶,不解,仇视。
那晚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晚了。
后头安宁的和前面格格不入,唯有风雪的声音呼呼而过。
陈娇娇退到无处可躲,父皇母后,小月,她的一切。
转眼间,好似一个眨眼,一切都变了。
“你别过来!”
他手中的剑依旧在滴血,是她父皇的血。
总是笑嘻嘻疼爱她的父皇,说着宝贝想要什么都行的父皇,还为她及笄礼彻夜激动睡不着的父皇。
身后跟着他的士兵,想用这把剑杀了他,应该很难吧。
陈娇娇扯了下唇角,闭上眼。泪水从脸上滑落,莫名有点痒痒的。
再睁眼,她举起剑,对准自己的脖子。
“会,很痛。”
陈娇娇歪了歪头,轻笑声荡开在空地,他神色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意思。
不过她一直看不懂他。
“你进宫就是为了这么一日?”
“是。”
“所以,你早想好了,对吗?”
“是。”
“你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
不是,祁宴没说话。
她是他报仇路上唯一的意外,没料到的寻在。
“你现在是皇帝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杀我父皇,他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原来他们都没告诉你啊,好笑,要不你下去问问他们。”
他身后有人义愤填膺的开口,他抬手打断。
陈娇娇想起了那封母后给她的信,应该没有打开的机会了吧。
她没那个心思知道了,因为父皇母后来接她了。
她要跟他们团聚,跟他们走。
“陛下,我祝您与天同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我的祝福,陛下。
剑划开颈脖,一串血珠随着剑挥出去。
闭上眼前,陈娇娇似乎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珠。
不过不重要了。
剑砸在雪地里,没有声响,她的身子随着剑落下。
大红色的袍子刺眼。
祁宴闭上眼,手中的剑死死钉在地上,撑住他的身子。
世上唯一将他叫为阿无的人死了,阿无也死了。
宫变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但他们该主持大局的帝王站在雪地里一日一夜了。
平静又漠然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过多的表情,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下的薄雪已经遮盖了女孩的身体,挡不住的是那片红色。
雪变小了,似乎也暖和了。
春天像是快来了。
“阿无,立春那日我就及笄了。到时候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呀?”
祁宴缓缓蹲下,腿脚僵硬,他一手撑住地才艰难蹲下。
手向前伸,一点点触碰到女孩的指尖。
仅仅停留在她的指尖,他知道她不会想让他碰了。
“娇娇。”
声音散在风里,带走飘远。
那朵玫瑰凋零,从此他的世界唯剩灰白。
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帝不喜热闹。
宫中从未举办过任何活动不说,后宫空无一人。
耗费心思修建了触月楼,却在建一半时停了下来。
每每节日,他总站在楼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宫中渐渐有传闻,前朝死在宫变那日的温宁公主和陛下关系不凡。
谈起那温宁公主,大家不免咂舌。
可惜了顶天漂亮的人儿,十六岁的芳龄成了泉下白骨。
年轻的帝王此生与天同寿,寄人间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