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已经是盛夏,地底暗河的寒意却阴冷入骨。沈墨以魔性滋养道心,开启了修炼。
他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因为鬼节的临近受到影响。
修炼是第一等大事,其余事情是细枝末节,是人生的点缀。
换而言之,追逐长生是他人生的枝干,人生的精彩动人之处,是枝干自然而然延伸而出的花和叶。
周围来自暗河的寒意结合深黑道服上传来的魔意,不断地进入沈墨的体内,这些魔意和沈墨体内精纯至极的真炁纠缠在一起。
魔意带着冰寒,真炁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水磨工夫中变为纯阳。
阴寒和灼热交替,仿佛置身冰火地狱。
但沈墨的思维无比平静,心灵好似化为纯白没有瑕疵的世界,就像多年以前,崂山的那场大雪。
那一天,山中飘起百年难见的雪花。沈墨在山里练剑。
那是一招叫做“雪飘人间”的剑法,来自扶桑国。沈墨趁着那天的大雪,企图从真实的雪国世界里,悟出这一剑的精髓。
一片片雪花不由自主受到他剑尖的牵引,如一片片白色的梅花瓣,漫空飞舞,煞是好看。
长青子一声淡淡悠悠的叹息惊动了他。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示意沈墨和他比剑。
那自然是一场惨痛的失利。
同时来自树枝的真气击中他的穴道,令沈墨生出麻痒难挡的感觉。无论他如何运功,都难以拔除来自树枝的真炁。
“知道为什么你解决不掉这一份麻痒吗?这一招剑法的精髓,和我这一剑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长青子解释。
沈墨思索半响,“师父,莫非你注入树枝的真炁有灵性。”
长青子微笑:“不错。等你有一天能赋予真炁灵性,便能像我这样了,一击之下,真炁深入敌人血肉,哪怕只沾染了一点半点,也会如跗骨之蛆,难以除灭。
那时候,你再用这剑法伤敌,那么他中剑之后,便会日夜如置身冰天雪地里,犹如雪飘人间,人间处处皆是雪飘,避无可避。而不是舞弄雪花,只能吓唬人。”
赋予真炁灵性!
现在想来,便是元灵和真炁的结合。
不,是真炁的进一步凝练——真元。
到了这一步之后,自身的真炁对旁人来说,那就是一种病,一种污染,难以根除,更甚者,说不定还能汲取敌人的血肉精华,壮大自身。
细想起来,竟有些悚然,这不是和妖魔鬼神很像。
沈墨突然意识到长青子死亡的真相。
他最后一次见到师父时,师父瘦得只有皮包骨,没有血肉,浑身发黑。他以为师父是中了暗算,实际上不是。
面对这样的处境,长青子很淡然,似乎早就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来临了,“我要死了。”
那是沈墨听过最从容面对死亡的一句话。
没有恐惧,没有颤栗,没有绝望。
沈墨却多少有些伤心,有少了一株可以依靠的大树的些许失望,也有因师徒情分而生的一点感伤,当然也少不了对死亡的厌憎和恐惧,“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长青子微笑:“我已经快死了,无论你帮我做什么事,也无非是给我一点心灵上的慰藉。为师修行多年,心志还算坚硬,不需要这种慰藉。现在是师父为你再做些一点事,你要牢牢记住师父现在的模样,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沈墨那时候本以为是长青子要通过他当时的形象,让沈墨直面死亡的恐怖。
现在却隐隐察觉到长青子的真正用意,他的死亡源于生出灵性的真炁。或许师父的真炁已经产生变异,不再满足于吞噬旁人的血肉精华,最终把师父也吃了。
是的,它既然能食旁人的血肉,自然也能食自己的。
都是肉,能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