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一点机会还带着一分侥幸,因为那是沈墨给他的。
以这位邪君的敏锐,完全可以在步入长街前,金风未动蝉先觉般地避开。
他没有因为沈墨给他这一点机会而感到欣喜,反而这更意味着,眼前的邪君的极度自信。
他成为“冥子”的考验既然都如此艰难,实是不知,当初的邪君是如何通过考验的。
他毫不怀疑从前的沈墨有这份能力,否则也不会在今时今日成为令判官、孟婆都头疼的大敌。
若不是沈墨成为幽冥教的叛徒,他甚至毫无机会取代沈墨去接触幽冥教最核心的机密。
好在他的考验不是刺杀眼前这位堪称巨魔的邪君,只是尽己所能地拖延。
当然,他心里更明白,在他出现在邪君面前时,除了拖延邪君之外,能不能最终在邪君手里逃得性命,才是最致命的考验。
可是不拼命,哪有机会改命。
竭尽平生的智慧和意志,勾魂使者用最为平缓的语调,回应沈墨:“在下运气不好,这道‘黄泉路’的考验,要面对的正是阁下。阁下对此自然不陌生,接下来请不吝赐教。”
沈墨不知又想起什么,油然生出一股笑意。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有些微的雷音声响起。
不是天上的雷声,没那么快,没那么轻。
雷音一点点变大、加快。
同时勾魂使者的心跳不由自主被雷音影响,咚咚咚地变快,变急,像是擂鼓一样。
雷音很快到了高潮,恰好和天上的雷声应和。
一股无可言喻的凶险赫然降临在勾魂使者身上。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代天行罚!
他对天地大势的借用在邪君面前,竟如鹦鹉学舌一般可笑。
勾魂使者不是简单的人物,在雷声要将他心脏引爆的同时,他以不可思议的反应,使出魔道中最残忍恐怖的天魔解体大法。
一瞬间,心脏的极致跳动,成为天魔解体大法的催化剂。
手中黑色的油纸伞进行无可想象的高速转动,仿佛彻底融入黑暗中,周边的雨水完全被油纸伞荡开,宛如暴雨梨花针一般打向沈墨。
沈墨刚出地牢进入江城时遇到杀手的暗器,和眼前的雨水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能在他以小雷音咒配合天雷之威的情况下,以极限的反应能力和决断能力,使出天魔解体大法,足见他的这位继任者不凡之处。
确然,能有资格当勾魂使者的人,绝不会平平无奇。
即使意识到对方的任务不过是拖延他的脚步,沈墨依旧没有丝毫急迫之感。
他负手而立,甚至手指都没有抬起。
激射过来的梨花暴雨,竟在他面前一尺处,变得无比迟缓。
仿佛沈墨身周的时间一下子变得无比缓慢。
时间陷入难以理解的停滞中。
极致爆发生命潜能的勾魂使者,身上爆发出赤红的火焰,那是气血极致燃烧的结果,借着他身上发出赤红火焰,他几乎能看清每一滴爆射出去的雨水点。
那种迟缓,与他手中油纸伞的高速旋转,形成一种极为矛盾的时空交错感。
他体内的气血,犹如洪水开闸般泛滥。
而不远处的邪君,却如世外桃源一样的安宁。
一动一静!
显示出的并非是道家的阴阳动静,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
雨水陷入邪君身前的迟缓时空中,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滞。
就在这时,又出现惊诡的变化。
雨水点犹如在蓄满力的弓弦上的箭矢,突然朝勾魂使者弹射过去,他不假思索地用黑色油纸伞护住身前,同时整个人缩进油纸伞中。千万记雨水点犹如一记记重锤,锤破高速旋转油纸伞诞生的罡气。
大部分打在油纸伞上。
这油纸伞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没有被雨水点锤烂。
可高速弹落下,勾魂使者和油纸伞如一个圆球在青石上滑行,在哗啦啦的大雨中,留下一道深深的沟痕。
雨水透过油纸伞震出的力道,即使有青石地面的卸力,依旧让勾魂使者浑身筋骨出现剧烈震动。
但因祸得福,算是将他天魔解体大法爆发的气血震散,使他捡回半条命。
他抬起头,邪君背负双手,朝他缓步走来,漫天风雨不沾身地环绕邪君身周。
犹如龙王出行,风雨为伴。
最后,沈墨在勾魂使者面前止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勾魂使者,淡淡说了一句,“下辈子,不要这么拼命了。”
那是勾魂使者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一把生锈的柴刀。
大好头颅滚落进哗啦啦的雨幕里,落在泥水中,滚了几圈,最终仿佛祭品般对着手持黑色油纸伞的无头尸身。
雨夜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