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候本该喧哗热闹，然而街上竟然空荡荡，仅有零零落落几个行人，面色焦急，步履匆匆。</p>
“好浓的香火气！”</p>
周易双目灵光闪耀，小镇上空灰蒙蒙如烟云，正是香火愿力凝聚显化。</p>
按照香火凝神术记载，香火愿力以赤金为最佳，无色次之，青色再次，灰色极差，若是黑色那就不是香火了，而是咒怨。</p>
“灰色愿力，品质比当年林阳土地还要差！”</p>
“那厮虽苦了百姓，表面功夫却做得好，所得愿力也是青白色。”</p>
周易步履迅速，思索间来到一户宅院前。</p>
青天白日，关门闭户，神识扫过，院中竟然正在举行祭祀仪式。</p>
信徒供奉香火愿力的方式，一般就是上香祈祷，还愿时会繁琐些，譬如念诵经文之类，最顶级的就是按照山神河伯的规矩，进行群体祭祀。</p>
祭祀供奉的香火愿力，数量大，品质高。</p>
奈何举行祭祀得自愿，除了一些特殊的节日，极少有老百姓愿意花钱花时间，举行祭祀供奉神明！</p>
冬冬冬！</p>
周易扣动门环，片刻后大门开了条缝，是个七八岁的孩童。</p>
“你找谁呀？”</p>
嗓音稚嫩，或许是刚刚哭了鼻子，说话声带有些许抽泣。</p>
“贫道……孙行！”</p>
周易笑道：“当年与你祖上于东海论道，留下一枚玉简，今日心血来潮，便登门拜访。”</p>
“论道？玉简？”</p>
孩童怔然片刻，似乎明白过来，转头跑向院中喊道：“爹，娘，爷爷，又有人来找太爷爷了！”</p>
“太爷爷？”</p>
周易微微摇头，八十年过去，凡俗已经经历三四代人。</p>
仙凡之隔，不止是力量！</p>
很快。</p>
一个老汉打开大门，身后跟着儿女孙子，躬身施礼道。</p>
“拜见仙师，晚辈吴琼，家父筑基失败，已然故去三十三载。”</p>
“那太可惜了。”</p>
周易来时便心有所感，也不禁叹息，那老者天性豁达，纵使修行有成也甘于打渔为生，心性比许多筑基、金丹还要高明。</p>
奈何仙道艰难，并非心性上佳就能走得长远！</p>
“仙师请。”</p>
吴琼在前面带路，进了院子率先看到一座祭坛，青砖垒成高二三尺高。</p>
祭坛上矗立龙身鸟首神像，六尺有余，竟是通体以灵玉凋琢，前方供桌上摆着玉璧、带毛的野兽，以及六碗糯米。</p>
周易好奇道：“这是漆吴山神？”</p>
“正是。”</p>
吴琼眼中闪过异色，恭敬的对神像施礼，说道：“山神庇佑我等数百年，父亲修行功法亦是山神传授，所以在院中搭建神像、祭坛。”</p>
“不止如此吧。”</p>
周易话音一转说道：“这镇子上家家建造祭坛，莫不是他们祖上，也得山神传法？”</p>
“这……”</p>
吴琼面色纠结，既不愿欺骗父亲故旧，又不敢说山神坏话。</p>
“你这是在举行祭祀仪式？”</p>
周易挥挥手，从神像摄出香火愿力，施法凝成一颗灰色珠子。</p>
理论上来说，百姓自发的举行祭祀，至少也是青白愿力，然而这灰蒙蒙颜色中，蕴含了不知多少怨念。</p>
吴琼面色发苦，不知该怎么解释。</p>
这时他身后的小孙子，都都囔囔的说道：“山神要收税，我家凑不齐了，爷爷说得多磕头上香。”</p>
周易疑惑道：“这神像以灵玉凋琢，虽然品质不高，换成金银几辈子都花不完，怎么会交不起税？”</p>
“仙师，不是缴纳金银，而是香火税……”</p>
吴琼纠结许久，苦着脸说道：“每家每户都得交足额香火愿力，老汉全家早晚奉香诵经，奈何心不诚，数量差得太多，只能举行祭祀。”</p>
“还有这种税！”</p>
周易抬头看着鸟首山神，心中有所明悟，大抵是与香火封神有关。</p>
“这香火税收了多久？”</p>
“半年。”</p>
吴琼正要说话，一道遁光落在院中，变成个头戴鸟毛、身披翎羽的汉子。</p>
鸟毛汉子呼喝道：“吴老头，香火凑够没有？今儿再不交，惹得山神发怒，全镇所有人都要遭殃！”</p>
吴琼连连躬身祈求：“上师，我家正举行祭祀，跪拜祈祷三天三夜，一定凑够香火。”</p>
“那就三天。”</p>
鸟毛汉子目光看向神像，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冷声道：“到时候再凑不齐，你就没资格祭拜山神，这神像必须收走！”</p>
吴琼不敢反驳，只能不断祈求。</p>
吴家原本只是贫苦渔民，承受山神讲法恩泽，出了位修仙之人。即使最终未能筑基，也彻底改变了家族命运，成了镇上有名有姓的富户。</p>
正因如此，吴家对漆吴山神打心眼里恭敬，未收香火税时就早晚上香。</p>
可惜吴琼以及后辈都没有灵根，只修行了凡人武道，先辈留下的灵物难免引人觊觎。</p>
三十年来谨小慎微，平日里与人为善，又有父亲生前好友照顾，过得也算是安宁。</p>
直至漆吴山神开始收香火税，并且派遣座下修士坐镇每个村镇城池，鸟毛汉子分配到了靠山镇，很快就盯上了吴家先辈遗物。</p>
所以无论吴琼如何供奉山神，凝聚的香火愿力也不够上税！</p>
“莫要再拖延，三天后本座再来！”</p>
鸟毛汉子目的达到，这才发现院中有生人，问道：“这是谁？”</p>
吴琼解释道：“这位前辈是父亲生前好友，前来祭拜。”</p>
鸟毛汉子神识扫过，发现只是炼气修为，眼珠一转，脸色阴沉下来：“哪来的野道士，可有山神信物？若是没有，便随本座去衙门走一趟！”</p>
吴琼面色微变，连忙祈求道：“上师，前辈是来做客，按规矩不用……”</p>
“什么规矩不规矩？”</p>
鸟毛汉子喝骂道：“这靠山镇里，本座就是规矩，从现在开始，没有山神凭证就是邪魔外道，当诛！”</p>
“贫道修行几百年，还未见这般嚣张的人。”</p>
周易上下打量鸟毛汉子，嗤笑道：“这般低劣心性，竟然也能成功筑基，也不知是愿力珠玄妙，还是这天道不公！”</p>
“几百年？嘶！”</p>
鸟毛汉子微微一怔，身上披着的翎羽变化成两只翅膀，腾空向漆吴山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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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p>
周易话音落下，鸟毛汉子只觉无形物质的大手，强行拉着自己落回院子。</p>
“前辈饶命，我是山神座下……”</p>
鸟毛汉子话还未说完，神魂硬生生从体内抽出，生前记忆化作无数画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神魂寸寸崩碎，比凌迟酷刑痛苦百倍。</p>
周易挥挥手，将残魂收入万魂幡。</p>
“一没背景，二无靠山，那这漆吴山神贫道也做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