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手下留情!”
李岩快步跑过来,连连向朱由检抱拳作揖,苦着脸说道:“公子爷,这位是蜀中马夫人,她是咱钱庄的大户,不可开罪呢。”
朱由检:“?”
钱庄大户?蜀中马夫人?
果然如此……
……
草包皇帝上下打量着‘马夫人’,笑道:“朝廷那些狗屁王八蛋真不是东西,对不起你马家也就算了,如今还不给你粮饷补给,简直不是人啊。
这个狗屁大明朝,皇帝是草包,阉党是祸害,朝中阁老、文武大臣都是贪腐之辈,简直是不可救药。
这样吧,本公子给你弄一批新式火器,你回到蜀中去好好备战备荒,必要的时候起兵造反算了……”
那中年妇人闻言,满脸惊疑的打量着朱由检,脸色阴晴不定。
显然,她被这几句话给惊吓了。
李岩在一旁,也是心惊肉跳。
这位朱脚公子……
简直不是人啊。
在京城里头,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大言炎炎,鼓动他人起兵造反……
“公子爷!”李岩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本公子开玩笑的,就是想试试这位马夫人的胆识而已,不必惊慌。”朱由检摆摆手,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
“你们还没吃饭吧?走,本公子请你们吃肉喝酒。”
“对了李岩,今后如果是这位马夫人想要借款,随便借,回头给本公子打声招呼即可。”
李岩张口结舌,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钱庄是你朱脚朱公子家的,可是,也不能胡乱应承给人借贷啊,难道你现在还不清楚,眼下的大明官吏,只要是封疆大吏,谁不是想着法子跑来借钱……
“公子爷,借贷事宜随后再说,我先去安排今日酒宴吧。”李岩苦着脸转身要走,却被朱由检笑着喊住。
“吃一顿饭的还需要安排什么?走走走,去中海的画舫上。”言毕,举步便走。
“蜀中马家”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脸显惊疑之色。
“婆婆,咱们……要不要去?”
“走呗,不就是吃一顿饭嘛,那小白脸敢放肆,俺就让他再扇俺一掌!”
李岩:“……”
要不是他熟知这一家三口的底细,李岩甚至都会以为,他遇到的这几人脑子都不太对劲。
中年妇人略一沉吟,澹然说道:“走吧。”
……
于是,大半个时辰后。
中海之上,碧波荡漾,微风阵阵,一艘颇为华贵的画舫里传出丝竹乱耳;觥筹交错间,酒香扑鼻,胭脂熏人。
船舱里,草包皇帝换了一身宽松的素色便装,赤着双脚,惬意的斜卧在波斯地毯上,端一碗酒慢慢喝着。
那中年妇人、黑妞、黑脸汉子三人,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常年戍守边境,与山贼异族血拼厮杀,虽然出身将门,却哪里见识过如此豪奢的酒宴。
满满一大桌酒菜,其中绝大多数,就连那位气势不凡的‘马夫人’都未曾见过,更别说其儿子、儿媳。
而尤其令这一家三口不舒服的,则是宽敞明亮的船舱里,还有三五名窈窕女伶,在七八名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一颦一笑,一起一伏,流露出一抹勾人心魂的妖媚之气。
简直就、十分过分!
“西湖歌舞几时休,直把杭州作汴州。”
中年妇人端起一碗烈酒,一饮而尽,恨声吟诗一句,道:“大明江山社稷,便是让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硬生生的给吃垮了。
九边之地,战乱不休。
辽东辽西,生灵涂炭,建奴北蛮,虎视眈眈。
西北大战,旷日持久。
黄河沿岸,流民遍野;长江南北,表面富庶,实则肥了寥寥几人而已。
这天子脚下,却是贪官遍地,哪一位大人、公公、阁老,不是品咂百姓血汗,苟活人间?
这酒,甚苦!”
朱由检:“……”
这位‘马夫人’分明是一位武将,却不料出口成章,满腔都是满江红,随口骂几句,都能让他这位草包皇帝汗颜不已。
骂的好。
骂的舒服,继续骂。
“哈哈,不就是一场酒宴,夫人能在一碗酒里品咂出一口民间疾苦,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朱由检自斟自饮,随口说道。
那中年妇人提起酒坛,给自己也倒满一大碗酒。
她端着酒碗,两只丹凤眼出神的凝望着清冽的酒水,突然叹一口气,道:“公子绝非常人,说吧,你是谁派来捉拿我母子的?”
朱由检微微一愣,旋即笑了。
本来是一场草莽英雄之间的饮酒作乐,怎么给这位马夫人的感觉,却成了一场朝廷狗官针对封疆大吏的阴谋诡计?
酒宴之前,草包皇帝专门叮嘱红柳姑娘,将这位‘马夫人’的底细深浅探究一番,印证了之前的想法。
说实话,对这位中年妇人,他心存敬意。
甚至,感激不尽。
无他,皆因为这位英气勃勃的中年妇人,是秦良玉。
原剧本中,这位巾帼英豪东征西战,为大明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满门忠良,其丈夫马千乘在万历四十一年被阉党害死;
其兄长秦邦屏官授都司佥书,泰昌元年在浑河战役中战死。
其另外一位兄长秦邦翰,也在浑河战役中战死。
其弟秦民屏,官授副总兵,天启四年,在平定“奢安之乱”中战死;
崇祯十七年,张献忠四处征伐蜀中土司,荼毒川中、云贵等地,却对仅有三五千兵马的秦良玉侧目向看,根本不敢前去招惹。
崇祯皇帝曾经写过好几首诗,专门口头表扬过这位“忠贞侯”……
……
大明朝,不缺钱粮。
也不缺文臣武将。
就算在崇祯皇帝直挂东南枝的时候,大明尚有能征善战者不知凡几。
然而,在草包皇帝朱由检心中,秦良玉这等世间奇女子,才是大明真正需要护持、培养之人……
……
“马夫人……呃,罢了,今后,本公子便称你一声秦将军吧。”
草包皇帝朱由检站起身来,走到秦良玉面前,亲手给她斟一碗烈酒,正色道:“喝了这碗酒,我帮你丈夫报仇雪恨,弄死当初害你丈夫的那几个阉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