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怎样一个‘不简单’,却谁都说不清,有人说打土豪分田地,有人说废书院开学堂,有人说他们打仗不要命……
总之,就是一股洪水猛兽,让大明官吏谈之色变。
说到底,大家谁都没有亲眼见过,被‘贼军’经营后的三府之地,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
对县城、驿站、村镇和乡下地方,孙传庭还算熟悉。
虽然他初来乍到,很多事情只是看到一个表面,那些具体的军务、政务等,根本就没来得及深入了解。
但总体来说,那种蓬勃生机,还是很快就震惊到这位老县令。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百姓安居乐业。
老有所养,少有所学,生活即便还不是很富足,但百姓人家家户户充满干劲,生怕自家田地里的庄稼,比邻居家的产量低。
甚至,有人还三更半夜的从炕上爬起来,套上牲口,一家老小在田里头干活。
对于‘贼军’首领的一些命令,也是丝毫不大折扣的完成,根本就不会拖延、推诿、质疑,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这哪里是贼军?
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政通人和的景象啊。
昔日尧舜,估计也不过如此吧?
如今,再看到这座董志塬上的庞然大物,还是吓了一大跳。
方圆二三十里的一座大城,城墙高约七八丈,比金陵城墙还要高出一大截;而且,最让孙传庭吃惊的,是修筑城墙的材料。
‘这便是传说中的水泥混凝土?’
灰塌塌的,看上去丝毫不起眼。
一些整齐划一的缝隙处,用一种蘸了不知名黑油的毛毡隔开,作为热胀冷缩时的‘收缩缝’,防止在冬天或夏天时候裂开。
城墙的高大还在其次。
最让孙传庭吃惊的,还是每隔一百五十步左右,就有一个凸出七八尺的圆柱形堡垒。
见识过新式火枪、火炮后,他一下子就清楚了,那些看着极为坚固的‘圆柱形堡垒’,应该便是守城兵卒日常生活、休息的‘烽燧’。
一旦开战,却又立刻成为这座大城的第一道防线。
那些半尺左右的‘窗户’,应该便是向外瞭望、放枪的……
……
带着震惊走进庆阳城。
孙传庭张目望去,便又是一个震惊。
整齐划一,干净整洁。
这是第一印象。
其次,便是漂亮。
所有的房屋,约莫也就三四层,清一色的水泥混凝土浇筑,看上去浑然一体,用一种不知名的石灰粉刷成雪白之色。
在房屋的顶层,还有围栏,上面搭建了一些凉亭什么的。
不少屋顶的凉亭里,三三两两的人在乘凉,喝茶,下棋。
或者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看那些人的身份,也不过就是这董志塬上的农夫、牧民和小商小贩,但往那楼顶的凉亭这么一坐,俨然成了江南才子的做派。
简直就、过分!
孙传庭有些不平的抱怨一句,好你个茅剃头,将我‘孙总兵’连哄带骗、带绑架的,弄到这陕甘三府之地,竟然打发到乡下当村长去了。
这么漂亮的庆阳城,住的却是农夫、商贩!
大城里面的街区、房屋等,建成的只有一小部分。
在东门、西门那边,大片的空地上,七八台蒸汽机轰鸣着,冒着浓烈的黑烟,一队队大明工程局的年轻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看来,这座庆阳城,还得修筑三五年。
孙传庭有些奇怪,放着这么好的人力、技术资源,为什么不去大搞农田水利工程,修筑这样一座大城,只能是劳民伤财、毫无意义啊。
嗯,等见了茅剃头,就把这条建议提上去……
怀着这般心思,孙传庭骑马来到城中心位置的‘府衙’。
这是一个独门小院,周围三四十亩空地上,种了一些花草树木,另外还有几大片庄稼。
若非有几队衣衫褴褛的兵卒在巡逻,孙传庭还以为自己这是走错地方,来到哪个农夫的小院……
“姓名?”
“孙传庭。”
“身份?”
“清水村村长。”
小院门口,两名兵丁摆开一张桌子,一本正经的在‘登记造册’。
当他们听说是清水村村长时,两名兵丁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的说道:“孙村长,请!”
孙传庭:“……”
村长是什么官衔?咋感觉挺大的?
走进小院,孙传庭一眼便看见茅剃头,正蹲在树荫下跟一个老农在玩‘羊吃狼’游戏。
他一只手捏着石头,另一只手不时的挠一下咯吱窝、脊背、脖颈等处。
甚至,还偶尔抓几把裤裆。
“你的狼走不走?不走就认输啊!”
“等一下,让我再看看。”
“看个锤子看,再有三步我就把你堵死了,弃子认输吧。”
“等等!”
“快点!”
“吗的,你烦不烦啊,下个棋叽叽歪歪的,嘴贱是吧?”
“我嘴贱不假,可总比你这手贱货好吧?连输七盘,有一炕妹子都输完了,你……”
嘭的一声闷响。
茅元仪被人一拳捣在嘴上,直接被打了翻在地,嘴角都流血了。
“你这老汉不讲武德,咱说好的动口不动手啊!”茅元仪愤愤不平的爬起来,将一把石子劈手打在老农脸上,“老子不玩了!”
老农怒目而视:“老子看你生的周正,想嫁个闺女给你,你老惦记我妹子作甚?
她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刚刚守寡一年多,你就……你就是个混账!”
说着话,劈头盖脸就是几拳。
看得出来,这老农的拳脚功夫不错,就连茅元仪都有些招架不住,头脸上又挨了重重两下。
脸颊上,登时青了一大片。
发型略显凌乱。
孙传庭:“……”
没眼看啊。
堂堂大明讲武堂校长、大明兵神、三府之地的反贼首领,竟然被一个老农殴打,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这还了得!
孙传庭便要上前帮忙。
转首一看,这才发现,小院里还有七八名汉子,各忙各的,对这边的动静基本没什么反应。
就好像、大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