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一声令下,锦衣卫轰然而动。
第一时间,先将满朝文武百官‘请’到偏殿,自有一队锦衣卫搬来白铁火炉,摆上茶壶、茶具和一些尚膳监御制的喝茶小点心。
这一招,名为‘请君喝茶’,乃锦衣卫最常见的一种办案模式。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多嘴相询。
开玩笑,勾结建奴,贩卖火器、盐铁、粮食等‘战略物资’,从中牟取暴利,里通国外,祸国殃民……
这种烂事,在场的谁没干过?
搁在天启朝时,这种事情干了就干了,反正大家都在干,大不了学学阮大铖那厮,一旦发现风向不对,直接拜魏忠贤为干爹,不就什么屁事都没了?
现在不同了。
这个草包皇帝,简直不是人。
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拉拉扯扯,不是在请客吃饭,就是在请客吃饭的路上,跟文武百官亲厚的像两口子。
可一旦惹恼了他,就算是自己的老丈人,也会眼睛都不带眨的,一刀就给剁了……
相比偏殿里的沉闷,乾清宫里,却一片暖意融融。
草包皇帝朱由检赤着脚丫子,身穿一件宽松的金丝绣边稠衫,盘腿坐在一张雪白的裘皮毯子上,正在饮酒撸串,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
‘罪臣茅元仪’戴着脚镣手铐等刑具,愁眉苦脸的蹲在白铁火炉边,动作娴熟的翻烤鹿肉、熊掌、羊肚等物,馋的口水直流。
大奸臣魏忠贤不在。
开玩笑,查办‘勾结建奴、贩卖火器’此等惊天大案,得罪七八十万皇室宗亲的烂事,放眼整个大明朝堂,非大宦官魏忠贤莫属啊。
当皇帝的,岂能亲自下场当运动员?
反正有锦衣卫盯着,魏忠贤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他得罪的人越多,就只能对皇帝越忠心。
“万岁爷,这熊掌能不能让微臣也吃一口啊?”
茅元仪刚烤好一大块熊掌,就被朱由检一叉子叉走,忍不住嘟囔道:“微臣都饿了两天一夜了……”
朱由检一愣,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干笑道:“咋不早说啊,下一块归你!”
“哎!”茅元仪这才高兴起来,乐颠颠的翻烤着几大块熊掌。
“止生啊,这一次,委屈你了。”朱由检亲手斟满一杯酒递给茅元仪,“等朕收拾了那些蠹虫,便给你封官加爵。”
“那可不行,”茅元仪浅浅喝了一口酒,舒服的打了一个激灵,笑道:“兵者,诡道也。”
“万岁爷想要成就大事,须得糊涂一些、昏聩一些,让很多人以为你是个草包。”
“只有如此,当一件事情过去很久,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哎呀,那人原来真是个草包!”
“万岁爷您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其实,你果然是个草包。”
朱由检侧头想了一阵,噗嗤一声笑了:“好你个茅元仪,竟然编排着骂朕呢!”
茅元仪赶紧拱手,正色说道:“微臣所讲,的确是为君之道。”
“万岁爷自登基以来,变卖先帝遗作,卖官鬻爵,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穷兵黩武,贩卖地皮,倒卖百姓……
一样样,一件件,哪一样看上去像个千古圣君之所为?”
“而实际上,也不过是让老百姓吃上一口饭,让兵卒领到一点饷,让大明多了几片水浇地,让大明开始有了几艘船。”
“依微臣看来,这也不过是草包之所为耳。”
朱由检:“……”
这个茅元仪,既然不怎么会说话,以后,你就别说了……
“那请教一句止生先生,如何做,朕看上去就更像草包了?”朱由检笑问道。
茅元仪仰脖子将一大碗酒喝干,这才笑道:“万岁爷说过,酒壮怂人胆,真乃千古名句也。”
二人嘿嘿低笑,甚为欢畅。
“万岁爷,其实你越是不想当草包,就越容易成为草包。”茅元仪沉吟几声,低声说道:“微臣斗胆说一句,如今的大明朝,其实已病入膏肓,几近无可救药。
故而,以微臣看来,还不如令其病的更深些、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