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岭成这下可以站在明处,对案件的侦破是极为有利的,我的头痛似乎烟消云散,只想尽快破案!
“那太好了,不过,你还不知道林梓棠手稿的内容吧?”
“嗯!”我害怕石岭成并不相信这个说辞,于是特别用力地回应道。
“呼……”石岭成长吁了一口气,接着用异常犀利的眼神注视着我。
他接下来开始讲述的内容,带给我的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当我们在图书馆旧书角找到这本手稿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其中的不同寻常。首先是没有装订,整本手稿大约百张稿纸,只是用两个燕尾夹草率地夹在了一起,似乎有些对不起‘伟大的作品’这个称号吧。”
“其次是内容的部分,所有的人物都用了‘☆’、‘□’、‘△’这样的图形标识来指代。我见过用字母、绰号甚至数字来描绘虚构人物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命名方式。”
“但是,随着我们整组人员花了数小时读完全本手稿后,图形标识这样的怪异可以完全被抛诸脑后了……真正令人感到恐惧的是,整个故事所描绘的与此前的连环杀人案极为相似!”
“手稿中的第一个人物——代号☆,被人以葬金的妖术杀死,这与主编莫群被金奖杯砸头不谋而合。当然,‘葬金’与金杯击杀还是有着不太相符的地方,所以单纯地相似还可以解释为巧合。不过,再看下去就会发现,如果都算作巧合,这也未免太多了……”
“紧接着第二个人物——□是个足不出户的宅家青年,却被‘木契’(注:古时调动军队的兵符)制成的家具所诅咒而亡,这与李豪离奇死在木床上也甚为相符。看到此时,已经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第三个出场人物◇,身材高挑,容貌姣好,却因中医中所谓‘水性流下’脱水而亡,全身浮肿,不成人形。而连环杀人案中路菲菲虽并非脱水而死,却尸体泡水,面目浮肿难辨,此处也算与◇相互呼应。”
“第四个出场人物△,为一地方父母官,却上媚下敛,不得人心,最终被当地‘土薨’之诅咒所亡,成了土中枯骨。这一节,与孟千泉尸首被埋土中也是惊人的一致。”
“最后一人,代号为○,他四处偷拍跟踪,完全没有顾及他人隐私,屡屡令被跟踪者大为光火,不曾想最后竟然真的遭遇了‘火焚’的下场。这岂不是真真切切预言了徐州12月19日发生的火灾,也令我们警方不得不将这起火灾视作连环杀人案的第五环。”
“读完全稿,简直骇人听闻,手稿中描绘的这五人之死,和现实中的五人之死如此相像。郁修,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这会是巧合吗?当然不是!
如此多要素的匹配,又是精心设计过的杀人案,无论如何也不能简单归类为巧合而已。
说实话,在石岭成讲述的过程中,我的确是冷汗直流。林教授留下的遗作,却成为了预言杀人的笔记。
但是,这也绝对没有所想的那么神乎其神。显而易见的是,只要是一个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就不会往预言杀人这个方向去想,至于现实中发生了故事里的真实杀人案件,符合逻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有人提前知道了手稿的内容,并进行了“模仿杀人”!
我将这一想法告诉了石岭成,他略有一些惊讶,仿佛不相信我短时间内如此沉着冷静的分析。
“你是郁修吧?”他这样问道。
“当然。”
“哈哈,不愧是推理小说作家呢!不过,我们也考虑到这点了,提前知晓手稿内容,可能的时间段有两个。其一,是在手稿被放入图书馆之前,林教授就已经给其他人看过;其二,是手稿在图书馆内被人发现,看过后又放回了原处,随后进行了‘模仿杀人’。”
“林教授的微博里明确说过‘目前为止,除了我以外,并无人知晓其内容。’也就是说,在手稿被放进图书馆之前,他并没有泄露过内容。”
“林梓棠会不会刻意说了此句来替凶手隐瞒呢?”
“你的意思他是教唆杀人咯?”我对石岭成此番言论甚是不满。
“不不,只是我作为警察,不能排除任何可能。”
“我告诉你,岭成,他不会。林教授行事光明磊落,就算真想杀人,也不会用睁眼说瞎话这种低级的手段来掩饰。所以,这句话我觉得是可信的!”
“好,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即在手稿被放入旧书角后,有人发现,并看到了其中的内容。”
“等一下!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林教授是如何放置手稿到旧书角的,如果有人替他放的话,这个人是不是有看过内容的嫌疑呢?”
“很可惜,并没有这种可能,根据监控录像,手稿是在12月13日被林梓棠亲手放入的。”
什么?我很难想象,林教授竟然亲自去过图书馆,即便他拖着那双行动不便的腿,蹒跚来到图书馆,也很难不惹人注意啊。
“林梓棠乔装打扮了自己,用围巾、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但是在门禁处使用了人脸识别,这是有记录可以找到的,所以画面中的就是他本人。”
石岭成似乎看穿我的疑惑,补充解释了一番。
“这太奇怪了,我记得图书馆门禁是有刷卡和人脸识别两种方式的。林教授既然花费周折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来而乔装打扮了,却在门禁处冒着风险露脸,不使用更为简便的刷卡……这是为什么?”
“也许,就是为了让我们明确是他亲手放置手稿这件事吧。”
这样一来……就断绝了在手稿被放到图书馆以前,有人看到过的可能性吗?
是这样吗?可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一点呢?
“那我继续说了。”石岭成见我不语,接着开口道,“第一起连环杀人案,即莫群被杀是发生在12月16日,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要实施模仿杀人,那他一定是在13日至16日早上这段时间内看见手稿,才来得及去实施作案。”
“是这样。”我小声附和了一句,声音轻微到自己也听不见。
“我刚刚调取了这期间的监控,旧书角本来就人迹罕至,所以这几天只有三个人浏览过这里,监控视角比较远,清晰度也不够,但是依然可以看见他们都没有明显的取书动作,只是闲逛到了这里。简单的询问后,也都拥有后续的不在场证明,根本没有时间作案。”
“有没有可能他们看了告诉了别人呢?”
“有可能,但是这三人都是大学生,凭我的经验,看得出来应该没有撒谎。当然,我们仍会验证关注这几人的证词。”
“看来,不管怎么说,就是要坐实预言杀人这件事了啊!”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这么扯淡的情节,但是也想不到该如何合理解释现在的情形。
“目前看来,是的。恐怕,这就是一次预言杀人。”
石岭成愁眉紧锁,掏出了一支烟,但是大约是瞥到了病房的禁烟标志,又无奈地收了回去。
隐隐约约地,我感觉到预言杀人的背后,可能是林教授的计划……可是真的会是他设计了这一切吗?作品背后的伟大,是一场杀人预言,如果从这个角度说,无可厚非,不然单从石岭成的描述来看,这部手稿只能称为怪诞,没有半点伟大之处。若是烙上的预言剧本之印,其伟大便不言而喻。
更为可怕的是,若要流芳百世,将预言镌刻为真正的伟大,这计谋就绝不能被轻易戳穿。也就意味着,要破解这个谜题将无比困难,接下去要怎么办呢?
我只能祈求这不是林教授的本意,我不想他成为一个仇恨充满了一生的杀人犯,更不想面临这艰难的挑战——突破林教授设计的枷锁……这可能吗?
石岭成按捺不住,还是掏出了烟。
在吐出一个硕大的烟圈后,他对我说道:
“对不起,郁修。我们必须暂时拘留你,从目前的调查情况看,唯一能在手稿被放入旧书角之前就接触到它的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