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走到他跟前,一把将他贯在墙上。
顾白婴惊呆了。
少年的脊背抵在墙上,身前是不断靠近的女子。她的个子在宗门女弟子中,其实已经很高挑了,但因顾白婴个子高,因此仰着头,也只达他胸前。
簪星仰头看着顾白婴,顾白婴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他问:“你干什么?”
“顾白婴,”簪星往前凑近了一点:“你没什么感觉吗?”
顾白婴莫名其妙:“什么感觉?”
这人平日里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成日里脑袋都要扬到天上,似乎没什么事能让他放在心上挂念的。然而当他垂眸看过来时,睫毛温顺地垂下,便带了几分平日里难得的温柔。
他的眼眸很清澈,眸色偏浅,便少了几分深沉,总是带着少年般的晶莹澄澈。此刻疑惑地看来,让人无端地想起昨夜那片璀璨灿烂的星空。
如此耀眼,又实在易碎。
簪星的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在他嫣红丰润的唇,落在他形状漂亮的、轮廓分明的下巴......她抬头,微微掂起脚,唇如欲飞的蝶,要落在春日最娇艳的那朵花瓣上。
少年一惊,猛的一掌将面前人推开,厉声道:“杨簪星,你干什么?”
簪星被他推得后退两步,站定后才疑惑道:“没响啊。”
“什么没响?”他问。
“结心铃啊。”簪星望着他:“你隔三差五地叮嘱我不许双修,旁人对我示好你又大发雷霆,恕我无能,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顾白婴神色微变:“什么理由?”
“你是因为心悦我,才会醋意横生,这都是占有欲作祟。”簪星疑惑,“师叔,你刚刚看着我的时候,没有心动吗?”
屋子里足足寂静了半柱香。
半晌,顾白婴按了按额心,咬牙切齿道:“谁告诉你,我心悦你了?”
“不是吗?”簪星摸了摸下巴,“但你的行为,实在很可疑啊。”
这种套路,她小时候看书就看过了。
“当然不是!”顾白婴怒道:“别自作多情,谁心动了?不让你和乱七八糟的人双修是因为.....”
簪星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顾白婴憋着气道:“杨簪星,脑子里别成日想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给我好好修炼才是正道,知道了吗?”
他凶巴巴地出去了,边走边道:“喜欢你,想的美!”
簪星:“......”
结心铃一声也没响,看来是真不喜欢她,簪星想了想,还有些遗憾。不过仍旧也没想明白,顾白婴何以对她和旁人双修一事有如此大的意见。
虽然,她暂时也没有双修的打算就是了。
到了夜里亥时,诸位修士们重聚皇陵,因昨夜与鲛人缠斗负伤,今夜进秘境的人比之昨夜少了将近一半。国主打开星宿台上的秘境入口。
没有了昨夜繁重的礼制,也没有热闹的颂词,没有了身穿红衣的公主,也没有了银尾的鲛人。王室的人躲避着修士们的目光,就如躲避着那一段不堪的、企图掩埋的过去。
簪星抱着弥弥,站上了星宿台,秘境起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离耳国的夜空。
星空华丽,银河灿烂。
一如往昔。
......
王宫中,年幼的皇孙打了个呵欠,放下手中的笔,写完了今日的字帖。
侍女走到打盹儿的妇人身边,轻声将她唤醒:“公主......”
离珠公主醒了过来。
这是平常的一日,和过去几百个日夜没什么不同,可她却觉得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侍女为她披上外赏,离珠公主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刚嫁到离耳国的那一年,那时候她还年轻,总是在夜里惊醒,在修缮精美的园林里怀念故国林间粗犷的山风。她好像遇到了一个人,一个面目模糊的人,那个人许诺可以带她回家,游回故乡。
她笑起来:“怎么能‘游’回去呢?”她又不是西海里的一条鱼。
那人似乎有些羞涩,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化作了漫天的星辰。
小皇孙举着一只蓝色的海螺跑了过来,道:“皇祖母,这个能不能送给我?”
她看了一眼那只海螺,颜色蓝得极漂亮,像是少年爱慕的眼睛,离珠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小皇孙欢呼一声,被乳母牵着回寝宫休息去了。
妇人垂下眼睛,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的这只海螺,就像记不清少年的眼眸为何会是蓝色。
她只是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阵深不见底的孤独。她不知道这孤独感从何而来,就像是世间最后一个陪着她的人离开了,却没有与她道别。
西海辽阔,月光铺满水面,浪潮挟裹着远处的风起伏地吹来,吹得桌上的纸卷微微翻动,吹得未干的墨痕莹莹动人。
那是一首《鲛人歌》。
“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轻绡文彩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有时寄宿来城市,海岛青冥无极已。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始知万族无不有,百尺深泉架户牖......鸟没空山谁复望,一望云涛堪白首。”
鲛人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