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锐锋说道:“等日本子撤了,我给你拿,完事了给你送过去。可有一点得先说好,要是觉着心里不痛快了,随时过来,我等着你,该怎么聊怎么聊;可若是觉着就想给我们使绊子,也随你,但要是让我们扛过去了,我要你一院子人的命,听明白了么?”
“唉,唉。”
班主连忙答应了一声。
许锐锋上前一步,想伸手扶他,班主吓的连连往墙上缩,直到被老许一把抓住,才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没想到的是,人家就是想过来扶一把而已。
班主被扶起来,许锐锋托着他的胳膊说道:“等没什么事了,自己去一趟药店,让大夫给把把脉,刚才那一下我瞧着摔的不轻,要是晚上开始咳嗽了,估计是多少得受点内伤。不过你别害怕,这种震荡性的内伤,好治,找个好点的大夫一般几服药下去也就好了,去吧。”
将战战兢兢的班主送出了门,才一转身,厨师站在那儿说了一句:“你这么做会害了你的同伴。”
许锐锋摇了摇头:“你说他啊?不能。你就是来我们这儿待的时间太短了,不了解这些老百姓的本性。这帮玩意儿,你越礼遇他们,就越蹬鼻子上脸,上去一嘴巴子,反而全老实。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他不敢。”
刚才那一溜十三遭下来,但凡是个脑瓜子转筋的都知道自己在这个小院里是碰着土匪了,这年月哪个老百姓不害怕生冷不忌的土匪?可偏偏在这个时代里,土匪也有一怕,那就是官府,甭管是哪的官府,真想办他们都是一句话的事;官面上呢,又得尊敬着老百姓,他们用人、用民心都得从老百姓身上索取,就算是可以明着压制,也选择表面上的礼遇,这才让有些官员有了养匪的官匪勾结。
此时许锐锋再调过头来看自己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他是真讨厌这群人,一个个都摆着一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嘴脸,却坑蒙拐骗吃拿卡要什么都不耽误,还不停的腐蚀着一个个抱有报国之志的官员、欺辱着平头百姓……
“爷。”
四宝子红着双眼从屋里走了出来。
许锐锋见状问道:“咋啦?”
“我想明白了。”
许锐锋吓了一跳,他以为孩子出什么事儿了:“想明白啥了。”
“我想明白你为啥从北满出来就不混江湖了,还要跟着老马他们那帮人走;我也想明白了这当兵和绿林的区别。”
“接着说。”许锐锋又说道。
四宝子低着头,不太敢看许锐锋的眼睛道:“只要有江湖在,就得有宝局、青楼、小偷、土匪;有了他们,就有人贩子、拍花子、小白脸子、和街上没完没了的小乞丐。”
“老楚跟我们说,他们这群人是为了打造一个即便贫穷也要有自尊的国家,想要有自尊,街上就不应该有期盼着不劳而获的乞丐、靠皮肉生活的女人、用手法骗钱的宝局,哪怕这些人能极快的创造财富我们也不需要。”
“我们宁愿顿顿都吃苞米面,也不靠欺负其他人赚钱,毕竟,这会让更多的人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许锐锋仰天长出一口气,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四宝子这种人有一天可以想通如此道理:“还真是刀割在谁身上谁疼。”
许锐锋笑了,这一笑,让他明白了绣娘在临终前,那微弱的呼吸声,那不是气息不匀,而是通过自己能让另外一个人想明白这些事的欣慰。还有老楚、老马、白灵,这些人都曾经冲着自己如此笑过,他们真心觉着如果你能通过他们的行为、只字片语,闯破‘愚昧’的心防,站在殊途同归的位置上,那本身就是一种骄傲,一种温暖而温柔的骄傲。
“你儿子呢?”
许锐锋不想让四宝子想的太深,这货想多了脑瓜子容易转筋,这才将话题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四宝子‘嘿嘿’傻乐道:“吃撑了,睡着了。”
老许眼珠子都差点没掉出来,别人吃多了都是溜达两圈儿,你儿子吃多了却睡了?
嗵嗵嗵。
嗵嗵嗵。
敲门声一阵乱响,随后,整条胡同响起了大喇叭扩音下的一串日语,又由翻译说道:“各家各户按照顺序把门打开,准备好‘良民证’让太君检查,不开门的,一律按反满抗日处理!”
老许立即指了指屋内,四宝子马上奔回了房间,屋里,老烟枪、王铭拎着枪解开衣扣将家伙都插进裤兜子里用裤袋别住,老疙瘩、白灵等人立即打开了菜窖,厨师一低头就钻了进去,还背着所有长家伙。
日本人耗费了如此长的时间还是查到了门口,这鬼门关,看来是躲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