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中年人问。
“不对。”艾晴纤细的五指握紧了轮椅的扶手,眼神阴沉:“绝对有哪里不对!”
就在所有人的愕然中。
她伸手,从轮椅的夹袋里拿出了手机,直接拆开了后面的壳子,拔出了酷似电话卡的赤红插销。
寂静中,中年人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起身:“你疯了?!”
每一个监察官的手机都是天文会提供的特殊型号,超强信号和电力姑且不用说,内部APP和数据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和关键的却是手机背面那一张红色的最高警报。
只有一个监察官在确认一件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并会带来B级以上的边境危害时才有权力启动的功能。
姑且说是烽火也好,保命符也好,甚少有监察官会选择动用。
一旦动用这一功能,信号会直接连通联合国天文会的直接权利管辖机构——统辖局的特殊情况对策室。
夸张一点说,上达天听也不为过。
如果情况严重的话,甚至会惊动十人委员会。
倘若艾晴是正式检察官的话,短时间内甚至能够动用一件A级以上的圣骸或者直接调动整个东海地区所有的升华者人力……
夸张到如此地步,自然是有代价的。
如果是被人发现是玩狼来了的话,下场自不用说——但目前对于在场者最重要的是,一旦上报天文会,那么之前为了捂盖子而做的所有交易和保证自然全部告吹。
在即将取得胜利之前掀桌?
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果然是疯了吗!
明明只不过是一件牵扯到边境遗物的小事,何必直接上报统辖局?
就好像两个县里的领导互相别苗头之后,直接给中央纪委打电话一样,太过小题大做了一点吧?
况且,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和征兆,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苗头。
“啊,或许太小题大做了吧,不过比起预料之外的情况,我倒是情愿赌一把。”
艾晴手里转动着自己的手机,一旦下达决断之后,神情就再度平静起来,不见任何的焦躁。
就算是被上面怀疑办事能力也认了。
刚刚那种强烈到让人发疯的不安预感好像是错觉一样,迅速地消失不见了,只有衣服下面渐渐干透的冷汗才能显示出她刚刚经过了多么剧烈的斗争才做出了这个荒谬的决定。
端详着手机的屏幕,她嘴角浮现讥诮地冷笑。
嘲笑自己。
明明就差两个月就可以转正了,如今恐怕就难说了吧?如果被证明是小题大做的误报,被废除监察官的身份都还算从轻处理了。
毕竟以特殊对策室日渐吃紧的人力而言,绝对不会容许这种挥霍天文会资源的事情发生。
没过了几秒钟,手机屏幕就亮起来了。
不需要接通,屏幕上投影出了微弱的光,在空中交织成一个虚幻的幻影,好像接线员一样死板打扮的西装男人,神情既无疑惑,也无惶急,一片淡然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女。
“编号T9631,统辖局下属东夏分部驻新海见习监察官。”
他开口说道:“未侦测到深度警报,未侦测到边境侵蚀痕迹,未侦测到高位圣痕活动迹象……请递交报告和申请。”
“遵循《十二铜表法》的条例,作为见习监察官,我申请边境对策条例第九条的援助,以及物理封锁亚洲东夏共和国新海市下属老塘镇周围十公里区域,请即刻执行。”
“申请确认中——”
西装男旁边的的打印机迅速吐出了一长串文件,扫过一眼之后,他拿起身旁的印章盖下了印记。
“申请通过。”
“卫星轨道调整开始,预计三分钟后就位,老塘镇封锁执行条以下达,等待处理——边境对策条例第九条所记录条目载入开始。”
宛如机械一般呆板地完成了所有的工序之后,编号0075的西装男最后颔首:
“一切为了世界。”
通讯挂断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寂静里,远方传来了宛如地动山摇的轰鸣。
而在数万里的天穹之上,漆黑的宇宙原暗里,悬浮在太空轨道中的庞大卫星矩阵喷出气体,缓慢而精准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将下方的云层、大地、城市以及尘埃等微不足道的一切映照其中。
旧伦敦,格林威治天文台,深邃的地下第六层,庞大的差分机发出轰鸣,缓慢地吐出了一条打满了空洞的锡箔带。
等候在旁边的秘书小心剪下了之后,卷入了轴承,过程中以影像存留备份,最后装入了空筒中,送入旁边的真空邮递管道之中。
在真空的抽动之下,简码筒直入地下数千米,落在繁忙大厅地角落中。
抽烟的人坐在椅子上听着歌,一手开启了圆筒,另一手利落地抖开了卷轴,脚底剁了剁地板,将烟头丢到了一边,走向大厅的中央。
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大厅中此刻人来人往,可地板却凹凸不平,甚至不少地方都蓄满了水。
可上空向下俯瞰的话,便能够洞彻它的真正面目——那正是一张庞大到足以将世上一切地形都记录其中的立体地图。
抽烟的人穿过了工作中的同僚们,循着代码找到了指示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一排马克笔,选了银灰色的那一根。
画了个圈。
“编号C987778762号封闭圈完成,归档。”
于是,千万里之外,隔着山和海的另一篇大陆之上,龙蛇起陆。
在黄昏的日和月照耀之下,老塘镇外的泥土宛如沸腾一般翻滚起来,在铁石摩擦的轰鸣之中,炽热的火光从其中涌现,将无数泥土化作了熔岩。
可紧接着,自熔岩之中有铁光浮现。
增殖。
就好像树木在生长一样,钢铁一寸寸地向上增长,顺着无形笔锋所过之处延伸,迅速冷却的表面翻出黑铁的光,无数如鳞片一般的锋锐铁片自其上绽开。
十秒钟,整个老塘镇,尽数封闭在这数百米高的铁围之中。
紧接着,天空的色彩自昏沉斑驳变作了漆黑。
现境剥离,开始。
那一瞬间,叹息声响起。
有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从教堂中伸出。
握紧了天和地。
有剧烈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