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件大事了,应当将本委员会之所有委员全部召集回来,就由你负责此事吧,你看怎么样?”
被点到的是那位表皮像癞子的大师,癞子大师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就出了天球。
天球边缘的这边冷清,那边晶桥结点上的大师热闹,好似黑天大师正讲到大气外层的内辐射带,在这数千千米高空中,带电粒子的运动规律吸引了年轻的不定型们的注意力。
但只一会儿,从天球的边缘响起一声沉重的、高亢的机械声。克里希那大师平静地走过来,对黑天大师说道:
“你没意识到吗?”
黑天大师说:
“我意识到了,但我认为传授知识也是一件紧要的事情。”
“这倒不错,如果是我,我也会按你这样做的。”克里希那大师点点头,“那好,你给我讲讲你现在所知道的情况罢。”
黑天大师说他也所知甚少,因为当时他正在一个洞口处休息。
“可是我听说,你走了迷宫,有人看到你往标记为十六号的洞口去了。”
黑天大师不慌不忙,说:
“你在怀疑我?当时,其实我是意识到失窃,所以才去看的!假设是我的话,我现在能把悖论法球藏在哪里呢?我一直都在天球内部,所有的不定型都可以证明。”
黑天大师的语气激动,这吓坏了年轻的不定型们,尽管在这之前,他们并不晓得悖论法球的存在,连这个名字也没听过。
他们唯唯诺诺,躲在一边,忽然其中有声音讲黑天大师一直在给我们上课,没有离开过天球!于是大家伙们好像都有了勇气。团子们一个个为了正义和真相踊跃地举出各自支持上课的证据来了。
克里希那撇过对着黑天冷淡的目光,温和地注视自己无知的同胞们:
“大家,别担心,我没有怀疑黑天大师离开天球,也没有怀疑是黑天大师拿到了悖论法球。它的身上气味很干净。只是真相还需要继续交流询问,才能知道呀。”
集体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
黑天大师就继续开始陈述道他的“所知甚少”与“上课”以自证他的清白,又讲到他也去中央检查过。中央内侧没有留下多少气味,几乎不见痕迹。他也调取了瞭望塔的记录,记录显示没有陌生的不定型接近过阿美西亚,更别说进入了。
“换而言之,只可能是有目的的潜伏在我们第三中央的不定型所做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这么做!从我们这里夺走悖论法球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会知道的。”
克里希那大师说:
“这怎么能知道?”
黑天大师适时地退出了主讲人的位置。
克里希那说:
“叫我们的同胞们按最大规模集合不就好了吗?也就是像迁徙那时候一样停工数天罢了。”
这次集合只排除了负责基本警戒的哨员们。哨员们都是登记在案的,没有任何一个失踪。
随着一声令下,滚滚的不定型之流百川归海般,从各个地道里向阿美西亚集中,在天球之中紧紧相挨,好叫彼此连接在一起。
栀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忽然意识到李明都数天没有回来的。
她庞大的身躯深深陷在那个小窝的草堆里。草叶是锐利的,但小窝是温暖的。她看到外面的不定型就在集中,便笨拙地拔出自己的身体,拖动着自己疲惫的身子。她往外移动,有不定型来帮她,她在地上发出滚滚的声响。
不定型们在嬉笑打闹,浑然没有将集合看做是重要的事情。栀子游离于人群之外,一直在想:
“为什么弟弟不见了呢?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罢?”
只花费了两到三天的功夫,整个第三中央所有的不定型全部集中在天球的内部,紧紧相挨。数位大师开始向众多不定型讲起动力源失窃一事。栀子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包括她在内的寻常不定型们开始意识到第三中央出了叛徒,叛徒带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克里希那大师还补充道:
“这件东西固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我想,乃是我们共同的理念与信任。假设这种欺骗与背叛在未来还要发生,那我们的事业就决计是完不成的了。我希望以后不要见到这种事情,如果你们见到了这种事情,你们要说这是可耻的。我们都是不认同的。”
其他的大师们则在这段时间内轻松地遍历了所有触须中连接着的同胞。
克里希那让大师们说出没到场的不定型的识别素。
都松钦巴大师一个个报了出来:
“失踪的有十来个。第一个是……”
“第二个是……”
其他的不定型凝重极了。但那时候的栀子完全没有在听,而是在想李明都在哪里。她向天球的远处张望,但始终没有听到或闻到她想要的那风信子甜中带涩的香。
都松钦巴大师继续在播报信息素:
“第十二个是百合(味道的不定型),第十三个则是……嗯,应该是风信子(味道的不定型),他很少来上课,我没有闻到过几次他的气味。”
黑天大师适时地想起来了:
“这种气味与失窃场地遗留的些许气味是相近的。”
克里希那大师则低沉地说道:
“他的话……也许我当初做错了。”
再之后,大师们所说的一切都已经无法进入栀子的耳中了。
她感到浑身发冷,什么都听不进了。
回过神的时候,栀子已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洞穴前。
那时候,集合已经解散,阿美西亚重新归于寂静,她只能听到不定型们在地上蠕动时所会发出那种细微的响声。
她就这样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然后走进洞内,一阵拍打,吹散了满窝的草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