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父亲这两个字眼,她心里竟不知是思念,还是怨恨。
她离家时只有六岁,记忆早已模糊,但有几件事却记得十分清晰。
有不堪的,也有温暖的。
她永远也忘不掉她小时父亲抱着她去街上买冰糖葫芦的情景,她买了冰糖葫芦又见旁边小摊上七彩蹴鞠好玩,便央着父亲买。
父亲笑着对她说:“好好好,我家月儿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买。”
后来走过来一个文人模样的人嘲笑父亲:“哟!这不是明甫老弟嘛,今日倒有兴致带着令爱出来,要换作愚兄,是没脸出这门的,亏你还自称书香门弟呢,怎么也不管管你家那位药婆娘子,整日抛头露面,东奔西走,大不成个体统。”
记忆染上岁月的痕迹似乎泛了黄,即使爹爹因为受了屈辱变了脸色,她依旧觉得爹爹的脸上身上都笼罩着温暖的光。
她还记得自己有个哥哥,不是亲哥哥,是堂哥,小时他会教她读书写字,只是她打小身子不好,或者说她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每每读书便昏昏欲睡,所以一直没什么长劲。
哥哥从来没有训过她一句,还用竹叶给她编漂亮的蜻蜓和蝈蝈。
离开的那一天,哥哥先是拉着娘的衣角,后来又拉着她的手不让她们走。
因为脑海里始终残存着这些美好的回忆,她对娘其实是有一点埋怨的。
倘若娘能恪守妇道,为了爹爹,为了家放弃行医,她和爹爹就不会闹到决裂的地步,她也不会成了一个没有爹爹的小孩。
娘为了行医救人,很多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待在药庐,有一回是雷雨夜,娘都没有回来,偏巧屋顶漏雨,她只能拿盆去接,忽然一道霹雳打下,似乎要将整间屋子都震塌了,她害怕的扔了盆,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这样的经历太多,几乎形成了阴影,可是爹爹到底抛弃了她和娘,是娘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又怎能怨娘呢,她也没有资格怨娘。
……
翌日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王落花的馄饨摊已经开张了,因为昨儿她偷偷点了安神香,自个怀揣着自制的用来防身的毒粉,提着气死风灯跑到镇上寻坠子,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今日她顶着一双熬的眍?的眼睛继续摆摊,生怕天亮时分光线好,让林氏瞧出了她眼底的乌青,她又特意起的更早了些。
原以为不会有客人到的这么早,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是昨儿喝鱼汤的老头,似乎精神不济,比昨儿更加蔫头耷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