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景漓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不知为何,薛防心中陡然一颤。
明明对方只是个在宫中并不受宠的公主,甚至只是一件联姻工具,但那天生贵胄的气质却让人忍不住对其唯命是从!
这是与生俱来的帝王气质!
在此之前,薛防只在皇帝景宏和太子景渊身上见到过,即使另一位公主景溪都远远不如!
“真不愧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可惜……”
“是个女儿身。”
薛防心中下意识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即使是男儿身又有什么用?当今的太子殿下是嫡长子,母族又是传承悠久的慕容氏,景漓殿下是女儿身倒也罢了,若是个男儿身,只怕都活不到今日!”
皇后慕容瑾可不是什么善茬,尽管世人皆称颂其有母仪天下之风,但朝中百官却都深知此女骨子里是个狠辣的主!
十二年前,便是她提出去拒北王府走一遭,将拒北王的王妃和长子带回了京城软禁起来,令他们一家不能团圆。
而拒北王手握十五万重兵,却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任由妻子长子被人带走,足以见得这个女人有多么恐怖!
“殿下……”
薛防朝着景漓躬身道:
“那群权贵中有几人身份很不简单,连太子殿下见了都得礼让三分,所以属下建议您要不还是算了吧。”
“否则,只怕会招来他人的非议。”
“非议?”
景漓冷笑一声,唤了一句小太监的名字:
“严高。”
小太监停止把玩匕首,微微低头:
“殿下,属下在。”
只听景漓吩咐道:
“让那群聒噪的人滚开,本公主见了心烦!”
“谁不肯滚,你便将其名字记下。”
小太监笑道:
“记下名字之后呢?”
“是否要将名单交给义父,让他出面惩戒一二?”
景漓摇了摇头,双眸直视着北方,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不必劳烦严公公,会有人替我做主的。”
“……”
小太监似是觉察到了景漓眼中的异样,心中不由泛起一抹苦涩。
“殿下所说的那人,应是拒北王世子吧?”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北方,在心中暗叹道:
“也不知那位世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够让景漓公主这般的女子魂牵梦萦,甚至做出了抗旨逃婚的蠢事!”
“希望你……”
“不要辜负佳人吧。”
“否则,我严高定不会轻饶你!”
“即使你是将来位极人臣的拒北王,也一样!”
……
片刻后。
小太监严高脱下禁卫军的甲胄,穿着一身代表着宦官身份的锦衣官靴,带着景漓的命令来到城下。
此时,街上已是人头攒动。
许多百姓从黎明一直等到了黄昏,热情冷却了不少,闲的无聊。
正当此时,街上出现了一批行为反常的官老爷和官夫人。
有人头戴缟素,带着一群哭天喊地的丫鬟杂役,朝人群扔着纸钱。
有人将一口棺材拦在街上,扑倒在棺材板上放声恸哭,像是死了亲爹。
也有人一声不吭,只是手持一口长剑,推开人群走到城门口,用剑在城墙上刻下一个个人名。
百姓们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今儿个城里的官老爷们一个个全到街上哭丧了?”
“谁知道呢?八成是家里死人了。”
“死人还用你说?我奇怪的是他们干嘛全部来北门哭丧?城外最近的几片墓地分明都是在西边啊!而且你看到了没,有几个官老爷和官夫人的哭相也太假了,声音听上去撕心裂肺,可眼泪一滴都没落!”
“你怀疑有诈?”
“不用怀疑,肯定有诈!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平日里这群官老爷们外出,哪一个不是坐在马车里左拥右抱,撞死了人花点银子便打发了,连一句道歉都懒得说!现在好了,报应来了,轮到他们家中死人了,死期还都凑到了同一天!”
“死得好!只是死的太少了些!这群人作恶多端,应该全家死绝才是!”
“若是他们全家死绝,我一定要多买几挂鞭炮去你家门口放一下!”
“去去去,干嘛来我家门口?要放去你自个儿家放,顺便把我那份也放了!”
……
正在百姓们议论纷纷之时,一众权贵们却是嫌弃街上太拥挤,于是命令带来的杂役们推开城门口的百姓,留出一块空地,好让自己等人完成接下去的表演。
“走开!不要耽误老爷办事!”
“叫你滚听不见是么?”
“再不滚打断你的腿!”
杂役们宛若一条条狂吠的凶犬,用手中的木棍和带鞘刀剑推搡着人群。
而这一举动也彻底惹恼了百姓。
“哎,你们做什么呢!干嘛推人?”
“哭丧去自己家里哭,来北门作甚?”
“这是北城门,不是你们官老爷的后院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们离开?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皇帝陛下么?”
“太过分了!我们今日是来迎接拒北王世子的,不是来听你们哭丧的,更不是来被你们欺负的!”
“一群狗官!只会在京城里头欺负平民百姓,有本事去四方边境和异族打仗啊?像拒北王父子一样,为楚国再打下一州之地,那才叫真英雄!只会窝里横的,算什么玩意!呸!”
……
然而,民愤并没有阻止权贵以及其府中杂役的嚣张跋扈,反而有几个官老爷冷冷开口,让杂役们加快动作:
“快点,已经黄昏了,姜秋水的小儿子马上就要入京了!”
“把人都赶走!再把我们带来的棺材搬到城门口,一字排开!今日本官倒是要看看,他姜青玉害死了吾儿,可还有脸面踩着他们的棺材入城!”
“一群贱民,真是聒噪!本官今日心情很差,若是再听见有人开口辱骂,那本官便要动用职权,请几个人去牢狱里坐坐了!”
有几个官老爷微微蹙眉,本想开口阻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今日他们是来闹事的,为了向皇帝景宏表示忠心,以此来保住官帽甚至升官发财,便必须彻底得罪即将入京的拒北王世子。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他们已经死了一个甚至多个儿子,那么再弄死几个贱民为自己儿子陪葬,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
此时,听了官老爷的话后,杂役们变得越发肆无忌惮,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不少,令许多百姓叫苦不迭。
“别打了!别打了!”
“再打下去要死人了!”
“我们让开便是了!你们去城门口哭丧吧!”
……
可突然间,却有一位妇人厉声道:
“别!别打我的孩子!”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一个杂役打红了眼,竟是将棍棒对准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杂役学过一些粗浅的武学,身强体壮,这一棒打的又是头颅,若是砸实了,那孩童至少得丢去半条命!
万幸的是……
妇人及时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孩童,所以这一棍最后敲打在了她的肩上,令其肩胛骨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