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书不明所以,问道:
“明日成婚,范兄怎么不将家里布置一番?”
“成婚?”
范喻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
“姜兄是因为成婚一事才突然造访,送上重礼的么?”
“先道一声多谢了。”
“不过,学宫是研究学术的地方,不适合洞房花烛,所以明日成婚之地不在这里。而是另有他处。”
姜青书好奇道:
“在何地?”
范喻坦然道:
“陛下赠了我一座府邸,位于西街,就在距离姜兄住所不到七百步的地方。”
“听说丫鬟杂役们已经将其清扫干净了,一切布置都由皇后娘娘亲自经手,等到我在府中明日设宴,姜兄记得赏脸来喝一杯。”
“……”
姜青书脸色微沉。
景宏赐下府邸,是情理之中。
但京城那么多府邸不选,偏偏选了一座距离他住所那么近的府邸,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如若自己不能拦下范喻,那么明日弟弟姜青玉入京,夜里在家中彻夜难眠,而曾和他相依为命十二年的丫鬟却在不远处的府中和另一个男子……
“不,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青书双眸闪过一丝坚定。
下一刻,他看向范喻,爽朗一笑:
“范兄,要喝酒,何须等到明日?”
“眼下我们便可以一边下棋,一边煮酒!”
说着他将手伸入棋罐,捏住一枚白子,落于桌上:
“我执白先行,可否?”
范喻笑容和煦,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兄请坐。”
“既然你有如此雅兴,那我自然会奉陪到底。”
说罢,他将手中黑子同样落在了桌上。
石桌并无划刻棋线,但二人皆是此中翘楚,别说是没有棋线了,便是没有棋子也可以畅然对弈。
姜青书见范喻痛快落子,不由怔了一下。
“范兄这般爽快,倒显得我像个小人了。”
他面露愧疚,思虑了一下后,终是下定决心表明来意:
“范兄,实不相瞒,这一副棋子是太子殿下命我送与你的,他要我和你对弈一局,若是我胜了,那么……”
然而,范喻并没有等他讲完,便开口打断道:
“你说的这些,根本左右不了棋局胜负。”
“……”
姜青书再次怔然,抬头对上了范喻的目光。
只见对方双眸一片清澈,似是一潭清水。
清水宛若一面镜子,倒映出一张张棋盘,上面有无数黑子白子犬牙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只听他语气冷淡,似乎有一丝怒意:
“下棋,最忌分心,也最忌被外物影响了心态。”
“不是范某狂妄,姜兄今夜若是带着杂念来对弈,那么是肯定胜不了我的。”
“而和这样的对手下棋,即使胜了,我也不会痛快!”
“……”
此言一出,姜青书顿时懂了。
他将这一场棋局的胜负看得太重,以至于心态出了差错。
若是以这种状态对弈,这局棋怕是十有八九会败!
以往他在面对其他对手时,由于自己名气太盛,所以许多对手的心态或多或少都会起伏不定,以至于他经常在开局前指正对方心态上的问题,等他们静下心来再开局,却不想今日那个被指正的人轮到了自己!
“真是惭愧!”
姜青书不由自嘲一笑。
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后,他闭上双眸,默诵文章,开始平复心境。
片刻后,他睁开双眸,眼中已是一片清澈。
“这才对嘛!”
范喻见状,立时颔首一笑:
“姜兄,轮到你落子了。”
……
同一时间。
正当夜深人静之时,在近百里外,姜青玉一行人所在的那个驿站,禁卫军统领董深以及麾下一众禁卫军正围住了驿站,盯防周围。
由于夜深,人困马乏,所以许多禁卫军都表现得有几分懈怠,不少人甚至直接坐在马上睡着了!
按照军法,这本应当严惩,可董深似乎是个通情达理的将领,坐于马上,闭着双眸,仿佛没见到这一切,任由属下渎职休憩。
哒,哒,哒……
陡然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可诡异的是,这一支禁卫军仿佛全部耳聋了一样,对此不闻不问,没有一人喊敌袭,也没有一人回头观察声音的来源。
下一刻。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一道道刀斧砍入血肉的声响传至董深耳畔。
他紧紧攥拳,同时双眸睁开一丝缝隙,目光死死盯着驿站中姜青玉所在的那个房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了一句:
“他在那间房里。”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他身旁飘过,冷冷丢下一句话:
“不用你提醒,我们早就打听好了!”
“董将军,你便在这里看着,看我提着那个草包世子的头颅回京领赏吧!”
董深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下一瞬,一个个黑影从他身旁掠过,粗略一看竟是不下百人!
而在这群人身后,更有数目近千的黑衣人正在屠杀没怎么表示反抗的禁卫军!
董深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群往前涌去的黑衣人,目光怜悯:
“还想着杀人领赏?”
“呵,蠢货,咱们这两伙人,可全是陛下的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