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一阵沉默。
尽管范喻放荡不羁,但从未做过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情,一直洁身自好,对于宛若过江之鲫的追求者们都是一概不予理会,在稷下学宫的风评也是极好,她实在难以想象此人居然会调戏一个地主家的女儿!
“殿下的怀疑不无道理。”
柳如是附和了一句。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学子,那么大可不必刨根寻底,可范喻不一样,此人很可能会成为稷下学宫的下一任祭酒!
所以他的身份出不得一丝差错!
假若此人有什么异心,还得到了皇室和学宫的资源倾斜,将来侥幸成了和荀咏老先生一样的摘星存在,那么整个景氏一脉除了老祖宗景炀外都会有身死之险!
“所以,殿下让姜青书前去和范喻对弈,是为了试探他么?”
景渊抬头望着明月,低声道:
“此人身家是否清白,很难辨明。所以我选择和他划清界限,尽量减少皇室和学宫对他的资源倾斜。”
“我也不求青书兄能够试探出什么,只希望他可以胜过范喻,证明自己也有争夺祭酒的资格,并阻止这一场赐婚。”
“毕竟,若是景漓嫁给了范喻,那么他和我景氏一脉的牵扯便太深了!”
“将来一旦出了事,可就不好杀了呀!”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
“说起来,稷下学宫眼下最了不起的两个学子身家都有点问题,一个或许身份造假,另一个是质子,其父是手握三州封地的异姓王!”
“这二人,我和父皇都不希望他们成为下一任祭酒!”
“好在荀老先生是摘星,阳寿足有三百年,倒也不急着让位。”
柳如是闻言,小心翼翼问道:
“陛下也不希望景漓公主嫁给范喻么?”
景渊坦诚道:
“那是自然。”
“若没有父皇的支持,我又岂敢许下承诺,帮青书兄阻止这一场赐婚?”
柳如是点了点头。
她没有蠢到问为何景宏不想招范喻为婿,还非要下旨赐婚。
身为皇帝,哪怕对范喻有所怀疑,但手中没有证据,又为了不寒天下士子的心,他只能和以往一样,下旨赐婚,给其他学子一个盼头!
但景渊却可以用太子的身份,以答应了好友知己姜青书的请求为名,现身阻止这一场赐婚!
相信事后天下人非但不会指责他,反而会夸他尊重人才,重情重义。
而姜青书本人也会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景渊很了解姜青书,此人做事很有原则,欠下人情,必定会还!
而自己只要不给对方还这个人情的机会,那么他便会一直留在自己身旁。
这也是景渊一直以来对吕婉儿、姜青书母子多加照拂的原因之一。
“殿下便那么信任姜青书么?”
“万一此人败了,那陛下和你的算计岂不落空了?”
柳如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料景渊却是自信一笑:
“你不懂青书兄。”
“他对那个世子弟弟可不是一般的宠溺!”
“算一下时间,姜青玉差不多明日黄昏入京,青书兄为了他那个世子弟弟,哪怕力有不逮,也一定会硬生生将棋局拖到那个时辰的!”
“更何况,我认为青书兄有七分胜算!”
柳如是眨了眨眼:
“可是……”
“陛下不是安排了一批死士去阻止拒北王世子入京么?”
“明日黄昏,他能按时抵达京城么?”
景渊扫了一眼众位宾客离席后的宴会现场,回想起方才不少人偷偷用看笑话的目光瞥向姜青书,不禁冷笑一声:
“就凭这群人府上凑出来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拦得住北上数百里、全歼金鹰骑的姜青玉及其麾下的安北军?”
“更何况,对方身旁还有花满楼的一众杀手暗中护卫!”
柳如是越发困惑了:
“既是杀不死也拦不住,那为何……”
景渊解释道:
“你不懂。”
“朝堂上的臣子们口口声声辱骂着姜秋水父子,可内心未必没有对二人赞佩不已的想法。”
“这种貌离神合的现象是父皇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让百官派出家奴组成队伍前去行刺姜青玉,目的不是为了杀了对方或是拦住对方,而是为了……”
“令双方结仇!”
此言一出,柳如是顿时懂了。
景宏这是要在朝堂上彻底孤立拒北王府!
只是付出上千条人命,代价似乎有点大了。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此时,有一个小太监低头弓着身子走到了二人身前,禀告道: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监视景漓公主的鹰犬传来消息,公主殿下恳求严高带她出宫,去北门,说是要亲自迎接拒北王世子入京。”
柳如是蹙眉严厉道:
“胡闹!”
“明日是景漓和范喻的大喜之日!她不好好待在宫里成婚,反而去北门接什么世子,这成何体统?将我皇家颜面置于何处?”
小太监低着头:
“那属下吩咐一声,让人拦住严高和景漓公主?”
柳如是正要答应,但一旁的景渊却伸手阻止了她。
“不。”
他看向小太监,笑道:
“我正愁寻个借口请这位拒北王世子来我府上商讨国事呢!”
“这不,借口来了么!”
“传我令,偷偷放二人出宫,但防守力量也不要表现的太松懈,以免事后落人口舌!”
小太监应了声“诺。”
下一瞬,景渊又看向柳如是:
“如是,明日一早,你去母后院中借五十尾龙鲤,等拒北王世子来了府上,我要请他看一次鱼跃龙门。”
柳如是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自己去?”
景渊搂住其肩膀,宠溺道:
“我怕被母后骂嘛!”
“上次借了二十尾龙鲤,我可是被她老人家说教了整整半个时辰!”
“你不一样,母后疼你,舍不得骂你!”
柳如是笑着捶了一下对方的胸口:
“哼,活该!”
“谁让你借了从不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