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朝堂上对拒北王世子不吝夸赞的皇帝景宏,暗中似乎下了什么命令,以至于这几日京城中许多权贵的府上都“死”了一批家仆。
权贵府上死人不算稀罕事,但同时死人,其中必有蹊跷!
严高没有询问干爹严松鱼那批“死人”去了哪里,但结合现下的一些状况不难猜出,那批人定是去寻拒北王世子的麻烦了。
而据他所知,皇帝景宏前几日安排了禁卫军统领董深率军一千前往岸口接应拒北王世子。
而董深曾在安南都护府的府主薛睦麾下任职,并和另一位禁卫军统领薛防私下关系密切。
至于薛防和薛睦,那可都是和姜青书有过节的!
“真不愧是皇帝!比起太子景渊狠辣了不止一星半点!”
严高偷偷瞄了一眼景漓,内心暗叹一声:
“带景漓公主出宫不难,去北门接拒北王世子也不难,我严高豁出一切便可做到。”
“难的是,拒北王世子明日能够按时入京啊!”
……
同一时间。
皇宫里的另一处殿宇内,太子景渊正在宴请群臣。
按照规矩,太子不可和群臣走得太近,否则容易被君王猜忌,但景宏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再加上有开国皇帝景炀在幕后坐镇一切,所以倒是没有人说他不对。
此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宾主尽欢,谈的也都是风花雪月,没有人扯到拒北王世子身上,似乎所有人都在回避这个话题。
但没有一人提及,反而显得刻意!
在景渊的左侧,姜青书捏着一个酒杯,眉头紧锁。
在场宾客不足五十人,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人的官阶在四品之下!
他们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每一人都身负要职,聚在一起却不谈国事,这本身便是一件怪事! 不过……
尽管他坐在太子景渊的左侧,看上去深受器重,但在一帮权臣中却并没有什么开口的资格,只能在有人朝自己敬酒时起身寒暄几句,或是在有人提议让自己吟诗作对之时说几句文采斐然却不显得卖弄的言语。
姜青书并非不懂景渊宴请群臣的用意,自从得知弟弟姜青玉成为世子,并启程入京面圣之后,他便一直在探听景宏父子对于这一位王府世子的真正态度。
但很可惜,二人没有表露出一丝破绽,都对姜青玉表现出了足够的器重和信赖。
他们越是如此,姜青书便越觉得皇室容不下第二尊拒北王!
“青玉,你不该收服北狄的!”
姜青书在内心轻叹一声:
“率军北上数百里,在黑水湖畔击败拓跋宇,拔得冬猎大比头筹,成为世子,这便足够了!”
“更进一步拿下北狄,对拒北王府有害无利!”
“景宏疑心甚重,以往有外敌掣肘,他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容纳父王,可眼下没了北狄,他还能容得下坐拥十几万楚国最精锐兵马的拒北王么?”
“难啊!”
“眼下京城之中,拒北王父子在民间的声望已然达到了巅峰,百姓们认为你和父王是上天赐予楚国的福将,甚至有人提议让你们去其他三方边境领兵,收服异族,一统天下!”
“但在百官眼里,却认为拒北王府是一个不得不趁早拔除的毒瘤!”
“在最近的一个月内,我遇到了十七次刺杀,尽管每一次都被陛下安排的鹰犬挡下,但这至少表明了一点……”
“有人想用我的命,甚至娘亲和你的命,来逼父王举兵反叛!”
姜青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在场的群臣:
“这群人中,便至少有一半想让你我丧命!”
“所以,你此行必定凶险万分!”
“说不定,这座京城会成为你我兄弟二人的埋骨之地!”
此时,天色已晚,太子景渊敬了众人最后一杯酒,随后群臣纷纷起身告辞。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有几分微醺的景渊在太子妃柳如是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开了句玩笑:
“青书兄,你看眼下这一幕,想不想百官退朝?”
“殿下,您醉了。”
姜青书低垂着头,立于一侧。
“我没醉!”
景渊看向姜青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青书兄,父皇下令,明日皇妹景漓将嫁给稷下学宫的范喻先生!”
“你知道的,我一直看不惯那人!”
“唉,如果去年三月顿悟先天的是青书兄便好了,那样咱们俩便可以亲上加亲了!”
姜青书皱了下眉:
“殿下,我劝过你很多次了,范喻先生是个良才,值得拉拢。”
不料景渊却笑道:
“在我眼中,论王左良才,谁也比不上你姜青书!”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
“青书兄,明日皇妹和范喻先生大婚,我为他们准备了一件礼物,等会你走之时带上,明日替我送给范喻。”
姜青书不解道:
“殿下何不亲自送上?那样显得更有诚意,也可借机拉拢此人。”
景渊笑了一下:
“青书兄,你真希望我拉拢范喻么?”
“差点忘了告诉你,我那个皇妹景漓是近日才回宫的,过去十二年,她可是一直在待拒北王府的紫烟院,和你那个世子弟弟相依为命呢!”
姜青书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下一瞬。
只见景渊从太子妃柳如是手里接过一副棋子,塞到了姜青书的手上:
“青书兄,明日送上这份礼的时候,记得和范喻对弈一局。”
“若是胜了,我便帮你阻止这一场赐婚,如何?”
姜青书接过棋子,紧紧握住。
下一刻,他朝着景渊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往外走去。
“青书兄准备去哪?”
景渊下意识问道。
只见姜青书回头,露出了一张前所未有的严肃面容:
“去稷下学宫,找范喻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