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目光扫过,陈庆之只觉背上蓦地担上一座大山,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撕裂般的疼痛。
不好,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恐怕也要成为巨佛的盘中餐。
陈庆之的大脑飞快运转,努力想要找出破局关键。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胸前一直在与佛陀拉扯的黄印兀地不再发出热量。
糟糕!
又一阵恍惚,陈庆之只觉得眼前的千手佛陀突然变得和蔼,遍地的血渍杂草也渐渐幻作漫天的金雨落花。
娇羞的少女站在佛像前,巧笑倩兮地向他伸出手。
“小和尚,快跟我念,四皈依,皈依秀姑娘!”
女子的笑靥仿佛耀眼的明珠,映得鄙陋小庙生出晕晕辉光,让人生不出半点拒绝的意思。
陈庆之宛如被魇住似的,瞳孔失去焦距,一步步向着肉身佛陀靠近。
就在这时,黄印突然从衣缝里滑落,发出万千刺眼的毫芒,直直钻入佛陀眉心。
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偏偏肉身佛好似经历了什么酷刑,发出即便千刀万剐加身,也未曾发出的凄厉嘶喊声。
宛若当头棒喝,眼前美好顿时镜子一样片片裂开。
陈庆之一哆嗦,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离那佛陀,只剩下十步不到的距离。
然而佛陀此刻已经无暇顾他,千万只眼眸同时落下渗人的血泪,庞大臃肿的身形隐隐也有溃散的迹象。
陈庆之顿时预感到不妙,运起轻功就要向后撤去。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凄厉的破空声。
半蝠半兽,面若骨质喙,长着甲壳节肢,四对复眼的怪鸟自天而落,黑色的羽毛血淋漓地长满了肤表,鸟喙似的口器一直裂开到后脑。
明明一巴掌就能将这怪物拍成肉泥,偏偏庞大肉山表现出如有实质的恐惧。
尖锐的骨喙径直探入佛陀胸腔,撕咬着,啃食着,大嘴拽着伤口的边缘用力撕扯,怪异畸形的脏器流出了一地,散发腥臭的气味。
佛陀绝望地惨叫着,肥硕的手掌胡乱挥舞着,想要将身上趴着的怪物揪走。
然而这一切注定是徒劳,富态的躯壳逐渐变得干瘪,没过几息,肉身佛陀就轰的一声瘫倒在地。
浑身是血的异兽从佛陀肚子里钻出,嘴里还叼着一个胎盘似的物什,四对浑浊的复眼死死盯住陈庆之。
陈庆之只觉得这异兽有些眼熟,却记不起自己究竟何时见过这样的怪物。
半晌,异兽突然向前爬了两步,将口中叼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又昂首朝陈庆之努了努喙。
它是要把这个胎盘样子的东西送给自己?
陈庆之一头雾水,伸出手指指满是血污的胎盘,又指指自己。
异兽有些暴躁地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低下脑袋,将胎盘又向前抵过来几步。
随着血迹从上面滑落,胎盘显现出晶莹剔透的特性,隐约好像还能从中看出一轮模糊的身影。
陈庆之小心翼翼地将它从地上拾起。
见到这一幕,异兽喙中发出愉悦的叫声,还没等陈庆之反应过来,就恍如一阵清风,消散在空气之中。
遍地尸骸的定禅寺中,只余他一人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