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今可不比在家,大半个月的跋山涉水,尤其时不时还要夜宿荒庙破观,栉风沐雨,那酸爽隔着一层衣服陈庆之都能闻出味来。
“三叔所言甚是。”
陈庆之拱拱手,话音刚落已经来到百草堂门前。
登州府的地貌属于冲积平原,少有崇山峻岭,因此像红景草、连翘花这些多长在山中的草药,往往需要不远千里从兖州府押运过来。
陈庆之他们此番做的也正是百草堂的生意。
百草堂的大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一来二去生意做的多了,自然同威远镖局一众人也算半个相识。
按照规矩吩咐学徒简单清点一下数目,见大致无误,也没多做刁难就很痛快把银钱给结算了,甚至还塞了个鼓囊囊的红包在陈庆之袖里。
这也是以往的惯例,算是雇主给趟子手们额外的打赏。
事后陈庆之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子。
这些钱都是趟子手辛苦拿命换的,身为少镖头自然没有克扣的道理。
只是半两碎银子分给十几个人多少有些寒酸,与众人说清楚情况,陈庆之干脆自己又添上半两在酒楼请了桌席面。
酒足饭饱,等少镖头再度清醒过来,已经是天明。
孟大富打着恭祝少东家开门大吉的幌子,暗中指示一众趟子手拼命给他灌酒,这回就连黄擒虎也在一旁笑笑不做阻拦。
结果可想而知,即便有着真气压制醉意,陈庆之最终在众人的围攻下光荣不省人事。
所幸一觉醒来,不是莫名出现在哪家花魁的舫上。
低头嗅嗅身上那股夹杂着汗馊味的扑鼻酒气,实在佩服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少年当即招呼店小二打来一桶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不多时,焕然一新的陈庆之徐步走出客栈大门。
他此行的目地是城北胡府,受母亲嘱托去探望外祖阖家。
陈庆之的外祖父单姓一个胡字,复名仲卿。
早年也曾游历天下,凭一身棍棒本事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望,后来人到中年动极思静,遂在登州府开了家武馆安稳下来。
因为有这位真气高手撑门面,胡家武馆几十年下来倒也经营了不少生意,赫然一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景象。
只可惜胡老爷子英明一世,几个子女的武艺却都稀疏平常,一个练出真气的也没有。
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再多的财富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深知这一点的胡老爷子迫不得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婿身上。
母亲胡雪媺是外祖父最小的嫡女,老来得女,打小受尽老夫妻俩宠爱,即便是后来跟随父亲千里迢迢嫁到兖州府,两家也没断了来往。
当初陈镇南能白手起家开起威远镖局,很大一部分银钱都来自老岳丈的支持。
逢年过节,陈庆之还能收到外祖父寄来的节礼。
事实证明,胡仲卿也没看错人,他这个小女婿不过四十就已经真气小成,日后搏上一搏,未必没有冲击二流高手的可能。
看在这么一份情面上,待他百年以后,好歹也能给胡家子孙留一条活路。
惦记着泰山大人的恩情,此番送往登州府的除了随行四车药材,还有陈总镖头藏在骡车底下的一箱文玩字画,送往岳丈府上,这件事只有陈庆之一人知道。
可以说这四车药材一共加起来,都还没有那一箱文玩字画来的贵重。
出门雇了个力工担上那一箱父母准备的贺礼,陈庆之又买了些鲜果糕点,便径直向着坐落在登州府城北边上的胡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