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县,天色启明时保定巡抚张凤翔被属官唤醒,匆忙登城眺望河畔。
就见河道上浮尸相继,布面甲虽有五色之分,但打捞后布面甲里面皆是赤红战袄,红纱质地十分好认。
难道大司马败绩?
张凤翔心中动摇,为支援黄克瓒,皇帝连修陵的两支部队都充入黄克瓒麾下。
光宗皇帝死的急促,新帝继位给自己修陵本就是应有之意。
天启皇帝继位以来,却要同时修建两座帝陵,由春、秋班军、九边番上春防、秋防的边军协力修建,规模常年保持在五六万之间。这部分修陵兵都被拉出来作战,几乎可以说是倾尽全力。
若黄克瓒败绩,京畿各军谁还能挡贼军兵锋?
难道是新安、雄县的贼军乘自己不注意,北上支援,这才打了大司马一个措手不及?
思索着种种可能,就是想不明白集结重兵的黄克瓒怎可能会被贼军河阳守军击败。
河北贼军主力又不在河阳,难道贼军偏师战力就如此高强?那主力就在眼前,自己又能撑多久?不能有这种想法,贼军偏师怎么可能击败大司马,必然是雄安一带的贼军主力回旋侧击,大司马这才败绩。
唯有这个解释才勉强合理。
不等张凤翔想明白,负责主攻的赵应龙发兵来攻。
保定县城外围的守军固守营垒依托工事放炮开火,防御宽度足有十二三里;赵应龙分兵五股,欺负守军不敢野战,炮兵上前抵近炮击,掩护辅兵填埋堑壕,打的虽然热烈,双方折损却是寥寥,这让张凤翔越发断定贼军主力已经北上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
只是天津兵备正使来斯行病亡于军中,不然从霸州侧击而来,必能试出贼军斤两。
与此同时,自德州走运河北上支援天津战场的平东总兵杨肇基,及勤王军总理兵部侍郎毕自严前哨先锋部队昼夜不停,恰好抵达沧州,而主力部队还在东光。
这时候大名兵备副使孙元化送来紧急军情,毕自严迟疑不定:“贼酋地公所部近来行踪飘忽,极有可能潜行天津助战,亦有可能沿途设伏意在阻击我军。我有意分兵一部向西,与孙元化合军进击鸡泽,以探贼军虚实。”
他麾下勤王军多是各地知县、府一级的同知、推官募集而来,各队领头的不是军将,而是民间豪强,又或者干脆由文官亲领。
解学龙纠集残兵组织流民纵横红巾军区域两月余,亲临一线战斗,迅速积攒了许多经验教训。
顺应毕自严目光,解学龙道:“少司马,不拘贼酋地公如何变化,大名一带当以稳妥为上,不可轻易再开战端,免得贼人有机可乘。孙元化进取不足守成有余,他若不动自是安稳如泰山,若调度兵马,那河北、山东、河南之贼将汇流、畅通无阻矣!”
孙元化的防守压力很大,不仅仅是抵御北面混元教的进攻,还要挡住西进的张士佩各部撤归路线,更要挡住东边曹濮之地进击河南,增援张士佩的援军部队。
大名府的驻军就像一枚钉子,只要钉在这里,就能堵死河南张士佩部撤归山东的退路。还能牵制数倍的贼军,还能使混元教、白莲教之间无法交易相互紧缺的物资。
只要孙元化所部在大名府一天,那山东曹濮之地的贼军,临清武城一带的贼军,都不敢妄动,这纠集起来规模足有十余万。能把这些贼军钉死在防区,这就是孙元化最大的功劳所在。
堪称贼军各部的眼中钉,孙元化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难得的知兵善战。
虽然几次主动进攻收复失地的战事皆告失利,可能活到现在,挡住白莲教几次进攻,加上孙元化年纪轻轻,几乎可以视作今后朝廷必不可少的栋梁之才。
这样的栋梁,撑住一隅局面已是很不容易了,不能苛求、奢望更多。
万一再折进去,谁来收拾大名道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