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叶聚散,人事离合,在我看来皆不过是命由天定,如是当年我传宗正念明阴流刀术的时节,也曾想过凭宗正天资心性,理应不受刀术之中阴森犹如阎罗那般的杀气所动,却没成想到头来还是死在自大妄为一途上。”老者两手未扶膝,只凭足腰力道径直站起,前行两步,依旧看向阁外波涛当中,数枚舟船起伏不定,秋水枯叶,随波逐流。
老者相当通晓奇门遁甲术,倒不见得修为深厚如海,但时常起卦大多灵验,康宗正出东诸岛的时节,卦象乃是大凶,唯藏有一线生机,可后者终究是不曾前去握住,而是葬身别地,客死他乡,当真却是应得大凶二字。
明面里康宗正乃是长子,定要继承天青阁日后阁主名头,但眼前这位侧室庶出,实则却最得康井宫心意,一来天资不凡,难得是心性自幼老熟,未及冠年纪就已是心思缜密,念头通达持重,多年来不曾显山露水,不过隐隐之间,手段还要压过康宗正一筹。
“多年来不曾将你留到身边,而是传授刀道过后,便遣你外出同旁人修行遁术,如今宗正身陨,才将你召至身前,宗和怨我不怨。”
“作为儿郎,自有微词。”
康宗和笑笑,“可作为东诸岛数地掌权之人一同推举出的将军子嗣,却很能知晓父亲心思,天青阁只需要一位继者,如有两三位本事皆是不俗的儿郎,对于父亲而言,并不算好事,甚至许多人不愿瞧见您后继有人。战时同心同德,安时明争暗斗,历来便是东诸岛传承多年的陋习,如何能放心天青阁一家独大。”
老者默然许久,转身前去刀架地界,拽出柄锋锐长刀,刀身无镡,刃处尽是乱纹,森森冷冷,递到康宗和手上,未吐一辞。
天青阁上宝物众多,唯独这柄长宗最是名声最重,当初铸刀时节,足足熬垮数十位名家刀匠,更辅以天下奇珍,六载刀成时节,锋锐无二,断石开山如若无物在前,始终为康井宫所佩,与天青阁三字一般分量。
“为父赠你此刀,握不握得住,全在你一人,前车之鉴莫忘,天青阁日后兴衰,为父终究可放得下心来。”
阁中闲暇,侍女下人,大多三两闲谈,说起方才那位进门的少年人,皆是多有些鄙夷,一来是少年向来不得器重,似乎是阁主有意将这位庶出儿郎送往别处,替康宗正让路意味,不言而喻,再者是身为天青阁次子,竟是向来无零星架子,同谁人都是笑脸相迎,难免令许多人心头有些恨其不争的意味。
说来也怪,那般颐指气使者,多有人敬重,而向来不曾搬弄架子派头者,却是大多人瞧来可欺。
康宗和迈步出阁的时节,恰好听得两人议论,说是天青阁处境堪忧,长子卒于外乡,二子又是极不中用,倒不如将日后阁主之位传与弟子,想来也要更妥当许多。
这位年轻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众下人皆尽唤来,立身院落之中,当着众人面上,将两人头颅削落,血水四溅,落在薄雪之中。
不亏是整座东诸岛排在头三的好刀,切落头颅的时节,切口齐平,可年轻人神情还是温和得紧,压根不曾在意许多惊得险些昏将过去的侍女,拔刀枭首,震去锋刃血水,而后还刀入鞘。
“以往时节,我总觉得与人为善最好,人无高低贵贱,但眼下看来,似乎示好却不如杀鸡儆猴,来得更为实在些,父亲将长宗已传与我手,不得不如此作为。”
旋即轻飘飘扔下句将院落拾掇干净,便已携刀外出,再不回头。
阁上老者将方才种种尽收眼底,略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