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一月之间,西郡可谓是太平两斗,动荡有七,唯有一斗雀跃欢娱,存留于百姓口中,凑足一石。
贾贺硬是凭八百老卒,于西郡以北杀了个来回,从盘马岭以北,生生画出道女子眉峰似的路线,新月如勾,却自是凶险万分。
搁在百姓眼里头,这光凭八百老卒便将北路马贼流寇皆尽抹除,当真可谓是奇功一件,不过依然是有不少年岁较长的百姓,茶余饭后,总要嗤之以鼻。
原因却是前头历任西郡郡守大员,初来乍到的时节,总是不忘造势数月,甭管究竟扫灭多少流寇马贼,都得大肆鼓吹一阵,似乎无论尽心与否,百姓皆需感恩戴德,本就非是为西郡百姓做事,而是为令远在皇都之中的权帝听闻此事。如此一来,新官上任手中擎着的三把燎原火,原本是好事一桩,却生生被历任郡守搅和得平添几分装腔作势的意味,更是令诸多百姓不齿。
心意不诚,倒不如不做。
但居于西郡北境的不少百姓,皆是瞧见那八百老卒的手段,沿途流寇皆尽伏诛,近乎不留活口,反倒是令这群苦流寇久矣的贫苦百姓,心头多出一分欢娱雀跃来,虽不至箪食豆羹伛偻提携,但也不乏有提上家酿米酒粮食,犒劳军卒的。
昨日军中扎寨于西郡以东,今日才过晌午,便有十几位西郡东处的百姓寻上门来,三三两两结队而来,寻到寨门处等候,更有甚者将家中幼子背到竹篓当中,赶过摸黑几十里山路,就为寻至军营之处,凭绵薄之力犒劳军卒。
贾贺稳坐中军帐,正蹙眉观瞧地势,忽听闻帐外嘈杂人声起,面色颇有些阴沉。连日征战,手底下八百老卒与这位贾校尉亦是逐渐熟络,故而都晓得这位其貌不扬的精瘦帅才,琢磨地势时候,最忌周遭杂乱声响,于是营中大都是寂静,少有动静。
起初虽说有许多老卒皆是看不惯这贾贺举动,甭管是赶路时节自行驾马,还是在仙家弟子面前阿谀奉承低声下气,皆算不上将帅所为,可只凭八百人在西郡以北足足打过一圈后,许多军卒再度看向贾贺的时节,已是不复当初鄙夷。要晓得北境流寇马贼的总数,绝不止几千之数,绕是眼下这八百军卒皆是日夜练兵,可比一方精锐,但应付如此数目,且亡命江湖的流寇,显然是稳稳落于下风,但由贾贺统军,却是由西至东,势如破竹般打过一条坦途。
先是从葫芦口外那伙溃散流寇手中夺马六七十余,余者皆尽诛杀殆尽,随后往东进兵,遇北境流寇大部,统共约两三千之数;引十余骑诱敌于谷中,其余大半军卒藏匿于谷顶,使柴草垛火油捆束山石,另择百人抄后,辅以硬弓阻敌,此一仗硬是以不足千人,将流寇尽皆剿灭干净,唯有几人重伤未死,随军收押候斩。
分明只有八百军卒,可推平整片北境大股流寇,却只耗去不足二百老卒性命,其中大多是贾贺出计调度,这才使得损兵数目奇低。
天下已然是多年未起战事,但贾贺此番绝户手段,却是令一众老卒都为之震悚,威望自是水涨船高,军心日益稳固。
“帐外是何人吵闹?”贾贺强摁住心头恼火,听得寨外杂乱足有盏茶功夫,实在耐不住性子,长身而起,三两步赶至帐外,冲一位守门军汉问道。
老卒苦笑,拱拱手道,“贾统领有所不知,西郡百姓苦贼寇久,不说是苦不堪言,但除去赋税之外,难免囊中羞涩,再经贼寇侵袭,家家近乎都是仅够勉强维持性命,眼下统领将西郡北路流寇横推而过,东境百姓闻听此信,不少人皆是自行寻着营寨,送上些许米酒饭食慰军,才显得如此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