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山门,乃是当年友人所赠,伫立于此,已逾十六七载,虽算不上什么镇山宝物,但这两行篆字,却可以说是我南公山立足根本。”吴霜上前两步,以袖口将两行篆字之上的青苔拭去,“贪生怕死者,勿入此门,争名夺利者,请往别处,欲要修行,得先做人。南公山宗门并无名讳,我也懒得想,同五绝之中那道士一般,取个剑王山剑王庙的宗门名头,实在没劲,绕是自个儿叫,也是觉得羞于启齿。”
柳倾神色宁静,云仲则是勉力强撑,赵梓阳与李三两人,则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入我座下,还余下最后一道关。”吴霜回过头来,双剑还鞘,“云仲,赵梓阳,你二人为何想要修行,若是学有所成,意欲何为?”
“救苍生于水火之中,挽社稷于既倒呗,我瞧那些个说书先生,都是这么一番言语,想来此刻这么说,也是应景。”自山路之上一遭,柳倾直言李三境界有所隐瞒,赵梓阳便有些不悦,眼见得既然已到山门前头,吴霜又使出这么一辙,登时便是兴趣缺缺,擦擦脸上血痕,懒懒散散说出这么一句。
“小子,还没入门便如此嚣狂,若是入了门,真不怕我秋后算账?”吴霜乃是何许人也,瞧见那唇角始终似笑非笑的赵梓阳,自然知晓这少年郎是有些心头郁郁,不过当下依旧是出言笑语。
李三则是比赵梓阳还要急切两分,不过依旧是不好唐突出言,只得用那双细小眼目朝后者一劲使眼色,意图令自家这位脾气硬直的帮主休要乱语。
“云小子,你先说说。若是实在腹中痛楚过盛,可先咬下点丸子,或是自行去房中休息片刻。”吴霜也不去管那两人一阵乱使眼色,转而朝云仲开口。
“并无大碍,师父无需忧心。”云仲自然是想将那丹药多留一阵,毕竟每食一回,便要减去一分药力,绕是南公山中丹药大概不在少数,不过能减去几分麻烦,最好还是省着些用。
柳倾也随吴霜话语看向云仲,目光隐约好奇。
一路以来,云仲修行练剑,不可谓不勤恳,每日除却休息上两三时辰之外,大都是排得满当,行气练剑,或是参研剑谱,皆是如此,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柳倾有时劝师弟歇息一阵,都是最多歇息盏茶功夫。可自家这位小师弟,则是一向未曾透露,究竟所为何事。
犹豫片刻,云仲还是开口。
“最起初时,无非喜好二字,打那日喝高了庆三秋,瞧见师父院中舞剑,便心向往之,此后一发不可收,就想着总有一日劈柴的破斧,能换成柄刃窄纤长的素剑,即便是终日劈柴烧火,那也能涨两分仪态。”
“再往后去,离乡游江湖,瞧见不少人,比如梨花寨上头报国无门的王崆鼎,再比方采仙滩程镜冬莫芸夫妻二人,那位打拳形同虎狼的阎寺关,街巷之中那老者,使枪的精瘦捕快,再到那位踏峰自飞的老道人,再到成天偷酒水喝的唐不枫。江湖快哉,行至那时节,已得其中一两味,便想着在天下多转悠转悠,能出如何的剑,便出如何的剑,好歹在天地之中走上一大圈,瞧见更多的人,看看更多的事。”
少年徐徐讲来,似乎要将一路以来的诸多琐事,皆尽道出一般,可在场中人,连同赵梓阳李三在内,听得都是极仔细。
“再往后,师父赶回山门,我便随商队一同从齐陵往南行,一路之上也还算不赖,掌柜的与老三斤两位老江湖,照顾有加,更是作伴前去大泉湖底,瞧见了座巍巍雄城,更是在城中见识了一番何谓剑气如海,何谓老行当,得来这柄可更经络的秋湖神意。”
一桩桩一件件,云仲如数家珍,如同是老僧云游归来,将一路拾来的春花秋叶,皆尽从行囊之中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