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帐已出村口,向南公山下,径直而来,车上白衣少年的眉目,已然渐渐明朗开来。
李三停下手头活计,犹豫一瞬,随后还是宽慰道:“帮主也无需太过忧心,俗话说尽人事安天命,这数月以来吃过的苦头,上苍自然看在眼中,就好比那富人家中食甜蔗,总要从微苦那头朝最甜那头咬去,谓之苦尽甘来,吃得苦楚,福报自来。”
“福报自来。”面容之上隐现皱纹的赵梓阳将这四字又是一字一顿念出,“上苍有眼。”
“你乃是因家中受灾而来,可知我亦是受过灾祸。”
“我在帮中一向无需人随行,一来是因我本就没心思将这帮主的位子占着,自然不好摆一帮之主的架子,二来,是因多年前的一桩兵灾。”
“当年我带着个小子前去临近城池之中卖兔换钱,大雪隆冬,西十万山中有贼匪入城,将钱粮一并卷走,即便带不走的,也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丁点不留。”
“那小子无名无姓,同我一般也是叫人遗落在村中的孤儿,只是因面皮生来便黝黑得紧,再者村中老者同他算了算命数,乃是浮土之数,故而干脆叫他小黑塘,当初我也是终日无事,便带他成天上山逮兔,运气好些,便能拿去换点铜钱。”
“城池遭焚,多少里内大雪裹覆,压根也无吃食,我便同他往村落中去,指望着能无饥寒交迫死在荒郊前,回村讨一碗米粥喝。”
赵梓阳就坐在那棵古木下头,古木枝头残雪,随风而落。
“小黑塘同我说,其实他每日天色未明时便从草庐中起身,前去山上村外打柴,砍柴两个时辰,便攒齐了一篓卖与村外樵夫,能换上两枚铜钱。说村中人都挺好,时常叫他去家中一并吃着饭食,不过每回他都是面皮薄,说自个儿吃过了。”
“饿死之前,那皮包骨头的小子就说了两句话。”
“他说还真挺想吃碗热腾腾的饺子。”
“大个儿的,最好再讨点老醋。”
“去他娘的苍天有眼。”
山云渐开,天光云影共照古木,大概是残雪渐化,烁烁晶莹,落于树下。
年轻人用手背抹了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