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水君的本事,却是以自身修为强行攫取云仲精气神,置于炉中,仅凭这份超凡盖俗的能耐,便可称得上是极高。
心间是如此想着,但站在铺面外头的书生掌心,却是始终攥得紧实。
炉火之中的云仲,此时境遇更是难耐至极,原是吞下一枚澜沧水,通体舒泰了不少,但眼下周围火势可是越发旺盛,若说方才那是置身一盆沸火,眼下可就是不觉间踏入了火蔓层林;无数如枝条似的火舌劈头盖脸,压砸而下,触及体肤,更是胜却烙刑那般苦楚难当,逼得云仲只好又朝那几枚澜沧水伸手,指望再吞个两滴,缓解一番苦楚。
“老夫仙家物件,岂能叫你皆尽吞将下去,如是这般暴殄天物,可是得受老天震怒。”闭目盘膝的水君轻轻嘟囔一句,还没等边上武昭听清,而后便又归复沉寂。
倒是苦了尚在剑炉之中浑身难安的云仲,一抓之下,却见那几枚澜沧水似乳燕投怀,尽是钻入到了剑胎之中,使得整一柄剑胎都带上些许水盈盈的意味,可无论少年保住剑胎如何摇晃抡动,就是不见半滴水气浮现。
外头武昭仍旧甩开臂膀,不知倦怠似的将风箱鼓起,炉火之盛,竟能隐隐透出那方古朴剑炉,映得铺内如同点起数盏油灯,火光流转难绝。
剑胎通体赤红,叫少年握在掌中,更是痛极,端的是恨不得将这其貌不扬的烧火棍扔到一旁,可无奈想到自个儿日后行走江湖,还需仰仗掌中剑,少年还是狠狠心,将这柄通体绽满赤霞的剑胎,紧紧握在手中。
剑炉之中火舌似匹练跌宕,如千嶂层起,沸汤滚乱,熔鸾穿横,无边无沿。
少年就同瀚海一株弱蒿,飘飘摆摆,直上斗牛。
少年摸摸脸上烧灼溃烂处,细语道,“这么一座剑炉子,大概得费不少好铁吧。”
天下哪有如此大的铁匠铺,哪有如山岳中空这般大小的剑炉,绕是少年再不知深浅,也觉察到自个的真身,似乎是并未入得剑炉内里,只是一口精气神被那老者生生拽入。
但其中苦楚,却是比之肉身负创,还要叫人难捱数倍。从以钝剑劈柴,至后来行气出岔,再到腹中无端埋进柄秋湖神意,他吃过的苦头,不可谓浅薄,而今日入炉,却比起初预料的刀山路,还要长出数百步有余。
一步一道槛。
碰巧体内澜沧水之中的寒气,却突然之间涌到周身,非但没将周身经络的炙热中和分毫,反倒是泾渭分明,骨内冰寒,骨外经络气血灼热至极,就好似有大神通者,于少年骨外敷上层水火不侵的罗网。
寒也是痛,灼也是痛。
泾渭分明,亦如叠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