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柳倾也只得如实相告。毕竟眼前这位存世过久,眼睫毛发都是空空,辈分高得惊人,顾左右而言他,明摆着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就是那家正对桥头古柳的铁匠铺,铺中汉子说他家师傅外出云游,得需些时日才可归来,晚辈这才携师弟在此等候。”柳倾苦笑,起初为剑,而后为澜沧水,可谁人成想撞见这么位当今修界的大能,稀里糊涂同他说了一通修行大秘,倒是使得他原本古井不波的心境,此刻也是阵阵起伏。
而水君的面色,此刻却比柳倾还要古怪些,猛然间失笑道,“你我碰面,倒真是命中该有,你可知铺面中那说话细声慢语的打铁汉子,正是我在尘世间择选的徒儿。”
顾不得书生发愣,水君便挥挥袍袖,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法门,将前者直接罩入袖中,朝门外急匆匆道了句,“外头天凉,老夫外出办些私事,你若无事可做,不如先来祠堂当中歇息片刻,古稀过三乃是槛,千万莫要冻死在外头。”
下一瞬,一道澄澈水波疾速遁去,不过一息之间,便已是到了那棵古柳前头。
“徒儿,为师已归,速速来迎。”待到柳倾从袖里乾坤当中走出,面前已然站着那位言语细声细气的粗犷汉子,毕恭毕敬朝面前的水君行过一礼,“恭迎师傅归来。”
而此刻水君的面孔,却是已然从方才风姿绝世的中年男子,化为了一名干瘦老叟,眉眼之间,似乎同看守祠堂那位老者有七八分神似。
书生略微挑眉。
“起炉,选上好寒铁,为师今日铸剑。”老叟语调极为利落,单看面相与此刻的神情气势,与方才那位话语恬淡,静若止水的水君大相径庭,浑身上下,俨然是一幅匠师派头,一时之间竟让柳倾都有些分辨不清。
<b/> “前辈无需如此心急,”见水君此刻风风火火起炉搬铁,南公山大师兄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去帮时,同那化形为老叟的水君道,“铸剑一事并非是瞬息可成,既然前辈游历良久,不如先行歇息一番再提不迟。”
“小子,有话直说,老夫同你论道许久,可不是为听你奉承的,压根无需斟酌言语,反倒落了下乘。”老叟化形过后,似乎整个人都浑然一变,再也瞧不出空灵清净的迹象,反倒是直言直语,倒真有了些市井中手艺匠人的意思。
“不如我将小师弟带来?”柳倾试探道,“前辈愿给我家师弟铸剑自然是好事,待到晚辈回山之后,定会将此事如实禀告师父。不过晚辈以为,铸剑一事不求天下至锐,贴合心意剑顺身手,大概才是最好,不如眼下将正主儿带来,也好叫前辈铸剑之时,能够心中有数。”
而一旁那位话语温吞的汉子,从头到尾两人相谈言语,都是置若罔闻,动作更是迅捷无比。眼下还未等柳倾再度开口,已然将炉火点起,凭一身虬结筋肉,将风箱扯得似熔金一般,点点星火随炉中碎屑翻飞飘摆,落在肩头之上,而动作未有分毫停滞。
似乎只有事关起炉铸剑,才能这位无论言行举止都极细腻的壮硕汉子,有几分豪迈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