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不兴那套,行过拜师礼后就甭遵从那些繁琐礼仪,文人的腰杆需直苗,无需日日行礼。”
两人就这般有一搭无一搭的谈天说地,楼下家丁仆从忙忙碌碌,往梨木马车中运送路上所需的物品,忙忙碌碌。甚至老管家还特地去了镖局一趟,花大价钱几乎将镖局半壁人手请来,其中更是有几位常年走镖的金字镖头,唯恐旅途中遭遇不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囤积在荀府外的街道上,将荀府围得水泄不通,乍看还以为是有江湖帮派老寿星嫌命长,围困荀府。
眼下种种,看得荀元拓直摇头,“先生,我们难道非得外出游学?府中的典籍孤本无数,时至今日我也未曾梳理完全,此时外出,是否有些过早?”荀公子本就非是跳脱好动,此刻自是有几分好奇。
也难怪荀元拓好奇,前阵子皇都纳安来人,深夜造访,却不知怎得被先生挡住,低语好一阵才离开。
周可法自始至终也未提及这人身份,更未提起所谈内容,只是轻描淡写说是皇城故人来访,其余一概守口如瓶。如此以来,做弟子的荀元拓也无法探究当中隐情为何,毕竟既然坐实徒弟身份,应当秉持尊师之礼。
何况荀公子又并非痴人,周可法待他如何,自然心知肚明。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家,当真是将他当作衣钵传人,甚至犹有过之。
老周先生身着长褂,却依旧是蓝底,手掌间盘着那块水头差劲的玉佩,慢条斯理答道:“文人治学读书,总要在天下溜达溜达,终日里闭门造车,未免太过迂腐。再说人家悟出来的学问道理,终究是人家悟出的,即便再刻苦研究,能做到凭此傲立文坛,仍旧是落了下乘。文人不可有跋扈傲气,却需一身伶仃傲骨,元拓,想必你亦不愿整日跟在诸位先人后头吃尘土吧。”
“我也愿做学问,书案宣纸,轻罗小扇,最好再得红袖添香,那潇洒气度,并非行走天下的穷书生所能比的。”
荀元拓点头,确实是这个理,便使双臂撑住下颌,继续聆听先生教诲。
“我早年时候行走世间,到头来反而觉得学问不增反减。非是教各色诱惑,从而遗落了年轻时秉烛夜读,恨不得悬梁刺股的刻苦劲头,而是觉得空有微浅学问,而无法替世间百姓分忧解难,那这一肚子酸涩墨水,又去卖弄给谁看。文人待价而沽似乎早成定势,可卖与王侯将相,总比不上卖给百姓社稷来得讲究。”
流水难腐,层堤覆压下,终可撬玉虚。
见荀公子听得入神,老周先生便略微笑笑,拍拍身边少年的肩头,“我瞧这庭院中忙乱得很,其实这行走江湖简单得很,用不上如此多的人手辎重,不如你我轻装上路?”
家丁仆从忙活许久,直到晌午,才有人发觉,楼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公子与周先生半分踪迹?
众人皆不知,个把时辰前,荀府后门溜出去一架马车。
直奔东方阳关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