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信善恶有报,你我父子两人从来未曾同今日这般畅谈心事,毕竟是张家家主忙碌于旁人之事,必不能抽身出来,陪伴人老珠黄发妻与长子,其实孩儿从来都很是信命,不然父亲怎会落到如此境地,这才是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公子拎过两坛酒水,放到中年男子身前,笑意又回到方才时节那般寡淡,只见嘴角勾起,却并无多少笑意,“怕父亲在此甚是无趣,儿特地选过两坛好酒,眼下玉人楼失火还未灭去,不如借酒赏景,孩儿仍有要事缠身,怕是往后就见不得几次,还望父亲好生管顾身子,长命百岁。”
密密匝匝兵甲如潮水褪去,唯独剩下位腰背佝偻的男子,缓缓走到满脸颓废的张家家主眼前,将头低下,轻轻施过一礼。
家主当然认得这位出身甚低,身形怪异的奴仆,这些年来金石泉向来都是跟随自家儿郎,替其出谋划策,天晓得这火烧玉人楼这等招数,是否
是出自这位佝偻之人,但现如今着实是再无半点余力,只得是摇头请其坐下,但金石泉却是摇头,坚持不愿落座,看向这位已然大势已去的张家家主,竟然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公子令我留下,替家主大人斟酒。”
中年家主摆摆手,“哪里有什么饮酒的心思,还是快些离去最好。”
“大人还是先看看酒坛。”
金石泉依旧不曾起身,深深作揖。
借明灭不定烛火,昔日家主瞥见那两枚酒坛,渐渐皱起眉头。此时正值隆冬,且并未在月初月末,张家专司酿酒的酒坊其中,并不应当有新酿酒水,但眼前两枚酒坛却分明极新,半点浮土也未有,一眼就可看出并未入窖,而酒封尚如新。再瞧瞧长揖近乎及地,迟迟不肯起身的金石泉,张家昔日家主身形猛然晃动,而后颤抖着伸出手去。
陈应星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三境。
早在离供奉院前,陈应星出名心狠手黑,连当年楼中三境,都不愿对上这位陈应星,哪怕是寻常切磋的时节,这位瞧来最是莽撞的汉子,背地里阴招黑手,从来就未曾断过,即使是寻常切磋,也总要被暗算两手,算得上是臭名昭著。而从供奉院处脱身之后,陈应星便凭多年积攒下的银钱,同另一位三境之人开山立宗,虽说是名声不大,可年纪轻轻,倒也是摇身一变称祖做宗,不过贼心思未改,早两三载前因一枚宝药,
同另一位三境生出间隙来,生生凭阴损招数害死,而后安安稳稳坐镇山门。
但像今日眼前这般难对付的三境,陈应星头回遇上。
客栈中已然死了位三境以顶的刀客,而那位身入阵中,近乎是横冲直撞的三境剑客,许久都是未曾见其力竭,但死于剑气下的供奉院中人,已不下十余。
王官同其硬撼两招,仅是堪堪拦下数道剑气,就已是被凭空闪身而来的剑客,单拳砸得倒退,生生嵌入城内石路当中,挣扎半晌,才是艰难起身,浑身经络针刺一般,气血翻涌,许久才是强行压下。陈应星仗着自身筋骨甚强,却依旧是避不得这位剑客飘忽无定步法,接连硬生生挨过数道锋锐无两的剑气,血水潺潺,险些遭人斩落一臂,同剑客对过一记左拳,现如今已觉手腕断去,再不能上前。
区区一人立身场间,许久也无人再敢上前。
或许是因供奉院高手急功近利,或许皆是傲气,不愿同旁人合力出手,但立身在残破大阵其中满身伤痕,提剑而立的剑客,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三境。
云仲同样是负创不浅,尤其是这数位三境联手过后,既然是无赤龙内气傍身,只得是凭自身手段诛敌,且要提防住有人偷袭身后的窈窕栈,已是愈显疲态,再者便是飞剑新出鞘时,尤为滞涩,无论剑气剑术,递出的时节都难觉随心所欲,不过单单靠三境修为,强撑到现如
今来,同样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