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所掏空的坑洞边,老妪瞅过一眼名叫宋秋浦的铁匠,尽管这名字多年来都无人叫过,如今脱口而出,倒是尤其顺口。
宋秋浦本来已是所剩不多的怒意,顷刻之间犹如水面波漾,消逝得无影无踪。
「宋秋浦,他非死不可?」老妪何其眼尖,宋秋浦方才分明是有羞怒意味,但只是自己轻飘飘一句,就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许多年前一般无二,可还是继续不紧不慢追问,「先前你曾应过我,不会诛杀孟蟾山,顶多是将其困在断罪山内,受些苦头,倘如当真是不再有什么邪魔外道的举动,就饶其多年前犯下的罪孽,如今你却不像是要放过他性命。」
「后生眼前,别让人家看笑话最好。」
宋秋浦只是略微抚手,胸前血水就是止住,那道近乎集云仲浑身内气剑意的剑气,仍是伤得不算深,但六尺巷处的剑芒,却是实打实被云仲剑气劈碎,即使是有取巧,即使是借外物,甲子年前满身傲气的宋秋浦,也是难免有微怒生出。
两人离去,云仲颤抖双手将赤龙所化的红绳收回,单单是把红绳重新系在手腕处此举,对于此时近乎内气全无,疲累至极的云仲而言,不见得容易,更是莫要说这位宋秋浦的境界,远远不止在四境,倘若方才念头稍稍转变,怕是已然身死。生死之间游走许多年,但这位名叫宋秋浦的铁匠,却是境界最高者,大抵欲要收去云仲性命,仅是在弹指之间,毕竟所余下的后手,已是尽数交出。
而正要同老妪一并离去前,宋秋浦却是去而复返,远远扔给云仲一只竹哨。
「早年间的物件,不过没吹过,或许你们这等少年人喜欢这玩意儿,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剑气,权当是气谷宗相赠。」
慕兰宋秋浦走得极慢,两人都未曾动用神通修为,慕兰始终在前,宋秋浦始终在后。.
多年前两人出山时节,曾遇上一伙甚是难以对付的散修,那时节慕兰便是先行离去,而宋秋浦断后,用的同样是那柄六尺巷,可当年眉眼秀,春衫薄。
「先前为何不曾前来拦我。」宋秋浦还是忍不住出声。
两人前后慢行,将原本松散的雪尘踩得结识,咯吱乱响。
「你手段从来都比我高,我当然拦不得,更何况还在住处留有这么一道假身,如何识破?」慕兰头也不回,只是缓步踩实素雪。
可这话分明是搪塞。
连云仲未曾入城前,都是能够觉察出有滔天剑意,又何况是提六尺巷而出,仅在周身缠绕过一周清气的宋秋浦,好像从起初就未打算能瞒过自己这位师妹。云仲都能觉察出的剑意剑气,慕兰同样身居四境,除视而不见四字,大抵也没什么能解释。
「我当然想要拦,可总有些侥幸,更无什么脸面去拦,一位乃是种情之人,可惜误入歧途杀人如麻,更是被逐出师门,一位乃是默默在这座城中虚度过甲子光阴,处处皆是忍让着想的师兄,他孟蟾山死,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慕兰就这么随口道来,可惜还有后半句。
但我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