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曾被现如今张家家主娇惯得性情越发乖张的女子,倒甚是聪慧,并非是因面皮身姿生得好,就腹中空空,而是从中嗅到些很是不同寻常的滋味,虽说是依旧心存侥幸,但仍是在得知近来几日家主不见客过后,连忙打点行装略微收拾起些金银细软来,趁此时夜色,自偏僻城门乔装外出,自然是将孩童也带到身旁,裹得严实,连平日里生怕咯双足的城外碎石路,都是咬牙切齿走完,才堪堪松了口气。
纵使是张家家主,从来算不得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但对于这位新纳的侧室,当真疼爱有加,连那等出城游山玩水归来的时节,正巧赶上突降大雨,都要亲自抱起软若无骨的美人,直送到院内,近乎是将浑身心思都放到这位侧室身上,浑然不曾顾及外人言语,更是不顾正室,近乎冷落所有身边女子。可很多时候,女子都能够从那位顶年轻的张家少主眼中,觉察出些不易察觉的神情,可却不是什么痛恨嫉意,更不是什么畏惧提防。
城外风的确是极猛,而女子已有许久未曾在这般时节外出,只得是以披风遮了口鼻,才能艰难行路,可身子的确是被娇惯得柔弱,才出乱石路几步,就扭了足踝,一时吃痛轻哼,泪水决堤般流淌下来,蹲下身子死死摁住脚踝,再不敢有半点声响。身旁的孩童才是到学语的年纪,此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朝
远处张望。
「你知道我的,其实还是个相当好相处的秉性,但凡是未曾招惹,就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想杀的我未必乐意杀,谁人都晓得孽业一事能少则少,免得入黄泉时节,遭小鬼剥皮抽筋烫油锅拔舌,但有的事我不做,有人会做。」
公子眉宇其中,分毫怜惜都无,只是扬起脸来,很是得意朝山兰城望去,毕竟往后许多年,这山兰城依旧姓张,但却绝非是那女子孩童的张姓,也非是自家父亲的张姓,而是张家少主的张,初听兴许是相差无几,但凡细琢磨,就可知晓相差千里。
蹲在路边瑟瑟发抖,强行忍住哭声的女子,忽然觉得后心一阵凉意,随后再低下头去,发觉有数枚梭镖从前胸探出头来,血水渐渐打湿衣衫,随后蔓延开大朵大朵暗红,在夜色之中甚是不分明,女子毕竟是受了许久的优渥光景,同样也能略微猜出些隐在张家和气之后的暗流涌动,但的确是揣测不出究竟是谁人要自己死,可刚要摇晃着站起身来,却发觉浑身上下力气似乎被抽空一般,摇晃片刻,终究还是倒在雪中,所以一抹血红蔓延得奇快。
梭镖镖头分明是染上了奇毒,很快女子连半点动静都无,只是脸色从原本粉盈盈惹人怜惜,一时变为紫黑。
女子倒地时仍不忘看向一旁的孩童,而很快就有两三道人影上前,为首那人使帕子遮住孩童双眼,一刀断
喉,干脆利落,但两眼已然无神的女子,未曾有什么声嘶力竭声响,只是将两眼瞪得极大,面皮狰狞,死在还差三五里就能遇上人家的山兰城外。
「可惜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奈何公子催促得紧,不然当真是要好生耍耍,哪有人舍得下毒手。」人影中有人惋惜,不过瞧见为首之人动作,又很快是闭上嘴去,片刻之后,原地只剩余两具无头尸首。一具才是学语年纪的孩童,一具是被张家家主近乎捧到心尖上的绝色女子,不久前十指不沾阳春水,裙边未染秋月霜。
从一开始张家公子要的就不单单是姜白圭死,而是要更多人死在这场变故其中,趁火打劫,谁人都知道能成
事,此时如若是动了善念,妇人之仁,往后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所以要杀的人很多,而这其中并不单单是这对母子,即使那位姑娘,张家少主也曾见过,端的是心思纯善,一如是在山兰城寒冬时开放的一朵娇柔花瓣,只可惜这天底下不一定非要是做错了事,才会挡住旁人的路。
窈窕栈内的刀剑光比起方才更盛,而包括陈应星王官两人在内的数十位昔日供奉院高手,亦是纷纷站在客栈外的朔风中,有人拄刀而立,有人握剑低眉,也有人同王官一般双手背到身后,显然不乐意出手。
原因倒是相当简单,已是摆在众人面前,云仲精于剑道,而尚且分出了些许功夫
,修行内家拳与阵法,密道之中藏身的是剑客,而街巷之中隐匿的乃是大阵,此时纷纷拔地而起,遮掩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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