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有眼力,本想着藏着些,待到来日好生痛饮,便宜你小子。」云仲倒也不遮掩,卷枯叶替没人都箍了枚杯盏似的物件,递给从方才起就闭目养神的琵琶客与刘澹,却偏偏不给楚辛,瞪过两眼后者笑骂,「才多大年纪就饮酒,还是将境界稳固下来,千万莫要伤身,再谈饮酒。」
山间起秋雨过后,却是有浓雾遮掩,而雨水似乎并不曾将这阵浓雾遮掩,反而是细雨飘荡半空,多时未曾见有什么云开雾散的迹象,反而是愈发浓重,棚外雨挂叶底,零星低落,然望不见十步开外景象,近乎皆是素白。
云仲衣裳同样是破烂,但好在大多是替刘澹二人开阵,并不需过于踏入到妖物重重围困其中,而对付小股妖潮,单是凭剑术同样是能勉强应付,可惜之处在于,手头仍无趁手佩剑,终日借刀,总也觉刀剑迥异,全然不可施展自如。前阵有山兰城来信,似乎是因此城所处过于偏僻,侥幸未曾有妖物作乱,而姜白圭终是使多年蛰伏隐藏的手段,尽数抖落出来,连番逼迫城中把持命脉的几大家,如今竟有足足半数城池中高明铁匠,已是投其门下,正逢时局震动妖潮越过北烟泽,接来数笔天大的生意,让利与人,近乎是将城中格局翻覆。
从起初时节,让利二字,大抵就是这位蛰伏良久的生意人,拿来对付山兰城大家最为起效的兵刃,如今张王李三家大举引银钱,打算另起炉灶,而姜白圭所挑的这个节骨眼,恰巧是这三家不能让利与人的时辰,于是民心所向,于是三家以内终日争执不休,陷入进退两难境地,全然是合乎姜白圭的心境。
可倘如是云仲未曾在城外亮刀,不单单是王庭的生意找寻不上门,更莫要说是近乎一己之力独身同这三家相抗,许多暗地里见不得人的手段,怕是早已动用,但现如今倒是不同以往,三家被迫放下所谓身段,坐到这方棋盘之上,应对姜白圭近乎是无穷无尽层出不迭的手段,却迟迟不曾有甚招架的本事。
<b/> 反观那位铸剑的老汉,近来则时常是有疯疯癫癫的时节,不过好在是眼前有这么一桩铸剑之事,才使得其安分许多,姜白圭书信中言。这老汉似乎是想起些年少时遗忘的旧事,时常喃喃自语,有时面露悲悯,有时则是凶神恶煞,好在铸剑一事并不曾落下,大抵是天时转冬不久,就能成其粗胚。
虽说是天下动荡,近乎无甚好事,可世间总能费尽心思找寻出些许借口理由劝说自个儿,还远远没到那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这雾气,好像比平日时节来得不同。」
还是一旁衣衫尚算齐整的琵琶客蹙眉开口,才使得闭目歇息沉思的云仲,稍稍回神,再抬头时,棚外万籁俱
寂,竟连雨打落叶声都不存半分,于是皱起眉来走出棚屋,周遭景致,却是与方才迥异,周遭既无山路,也无顽石,更是不曾有参天巨木,仅有数头残旧石雕,矗立道路周遭。
路是残损青石路,荒草自缝隙处无精打采探出,一如雨后鱼浮水,路旁乃是高下树,零零落落,竟不能成群,低矮灌木其中,蛇虫过道,分毫未曾避人,而是静静蛰伏树丛其中,死寂无声,万籁俱寂,如坠虚境。
凋路空巷,衰草枯杨,蛛丝儿悬结满神堂,乱红收去,秋色连波,枝头挂飞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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