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闻这些位北路兵卒所言,并不甚知渌州壁垒处有甚异变,此事倒是令人很是生出几分疑惑来。边关事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消息往往传递极为迅捷,中路壁垒扼守壁垒险要所在,而但凡有消息军情传递,最迟不过两日就可使北路南路的王庭兵马尽皆知晓,如今看来却是不然,中路兵马疫病横行,温瑜自当勉力遮掩住消息不曾传出,可时至如今已然到遮掩不得的时辰,北路兵卒似乎依然不觉异状,如此异变之下,难以引人不生出什么疑惑来。
而青面鬼罗刹鬼两人,王庭当中既不知晓其来路,更是难晓得其兵马从何而来,本就难以揣测出根基所在或是用心何如,相较温瑜,正帐王庭自然乐意交好这么一位修行有成,且当真能知晓根底所在的能人,因此颇有些厚此薄彼的意味,而眼下渌州边关虽无连天大战,然北路兵马却全然不知此事,最是古怪,但同那两人交情不深的云仲,当真是极难揣测出个中缘由,仅能徘徊在浅处。
不过听闻北路兵马这番言语,自然聊胜于无。
果真如同岑士骧当初所言,那位书生算力之强,恐怕一时天下精于战事者,无能出其右者,小到方寸之间闪转腾挪调虎离山,大可至一场经年累月战事起伏纵深,这位身子骨衰弱至极已无剩多少
时日寿数的书生,算力一时无两,不论大小战事,皆能窥见其手笔,直到如今光景许多部族中统兵之人,也已是依样学来些许本事,竟是比战事初起的时节,更难以招架应对。北路兵马战时悍勇,最是讲究个一击即中,奔如雷霆,但到此时节,亦是被人生生牵制在渌州北部壁垒处,虽三番五次出兵,然却不曾有甚所获。
时至如今连云仲都毫不曾疑惑,倘如是如北路兵卒口中所言,温瑜一改按兵不动手段,兵马齐出,则定然是要在那位书生手上吃过个闷亏,但好在是接连收复半境往上的大元诸州,如今虽仍在休养生息,好在是不至后继无力,钱粮不可接济,因此虽说是担忧,倒也并不曾过于焦急。而至于护送那些位白楼州医者郎中的刘澹,则是更不需过于担忧,整座大元兴许也无几位能同刘澹平手的修行中人,兴许此时已然在前往山兰城途中,不需耗费几日,就可到此。
才欲去往城北,略微凭手段探听些胥孟府兵马虚实的云仲,趁雨水连绵时节漫步长街,却是遭一位支支吾吾,很是手足无措的年轻人拦住脚步。
面皮很薄的年轻人战战兢兢,披蓑携笠,横是生生跟在云仲身后穿街走巷,已然要到城北的时节,才是被突然间回头观瞧的云仲吓住,支支吾吾比划结巴半晌,才是道明来意,言说自己乃是同南公山相距不远的狼孟
亭中弟子,自家师父去往北烟泽,只留下弟子仍旧居于山间,吴霜倒是不曾时常走动,不过照顾有加,时常委托那位颜先生上山,如是有近来山间钱粮不甚足的时节,就取些吴霜家底相援,而近来吴霜回山,发觉云仲不曾携走那方剑匣,于是随意登门,叫自个儿前来将剑匣送到云仲手上,还要传些话语来。
“见面就告知那小子,剑也管不利索,旁人所赠的剑匣也忘拿,为师在你这般年纪的时节,不说是开宗立派,倒也能说成是贼不走空,不论是亲近好友还是一时点头交情,何人见了你家师父,不都要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生怕被搬空自家山门,哪像你这等性情终日当个散财童子,还偏要觉得自个儿仁义,剑断再铸,剑匣可是能传给后辈,好生收起再莫忘了。”
这年轻人说话时节吞吞吐吐,且略微有些语结,无论是说何等事都要磕磕绊绊,但唯独学起吴霜这等语气时,很是有些个像模像样,甚至连站到雨中不曾瞧清来人面皮的云仲,恍然之间都似乎瞧见自家师父亲来,底气浑厚叉腰一通紧骂。
“方才想到还有句话,吴剑仙曾令晚辈传给师兄,”年轻人挠挠头,虽说是浑身已遭雨水淋得通透,可还是清清嗓,两手倒背身后,瓮声瓮气道来,“自个儿心意都不晓得,晓得了也不愿认,真要是那柄剑比你小子的嘴硬心硬,怎么都
能在这天底下夺来个通天物的名头。”
云仲怔怔看了那年轻人许久,最终还是不禁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