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本就客少,并无人在意角落当中有人动起拳脚。
高柜里头趴起的小二,好容易逮到些不易的空隙,只顾补觉,哪里还会去管角落当中两人,正好天色将晚,连青楼当中女子大多也回房歇息,冷清萧条,唯有门前黄叶随风滚地,能有些许微响。
温瑜的拳并不慢,虽说比不得眼前这位已然跳龙门的贺知洲,拳脚交错始终不出一桌之间,倒也是能紧随其后接招,直到对招足有二三十合过后,始终不曾动用修为,而贺知洲也是越发技痒,天下人都说那等不修武的修行人,若无内气,其实同凡夫俗子也无太多差别,但今日遇上温瑜,却发觉后者的拳脚亦是扎实,即便无妙手频出,还真是密不透风,不知不觉拳脚愈快,力道愈足,但除些许拳风声响之外,两人交手时并无多少动静。
行至五十合后,贺知洲翻腕撑开温瑜双掌,四指制住温瑜双臂,旋即化拳为肘,要将温瑜拽过,单肘迎其面门,本就是文斗,倘若这一肘吃实,饶是温瑜并未负创,亦算是输家。
但温瑜不急不缓,左膝略微一抽桌案,身前酒水洒落,当即串连化剑,不偏不倚悬在贺知洲肘间,如何都难以逼近寸许。
“没意思没意思,兄台真有些欺负人,明明神通就够高明,拳脚还能练到这份上,叫我如何打得赢。”贺知洲知趣松开两手,瞧温瑜气息不乱,连那方黑纱都无起伏,自然知晓温瑜也未出全力,这一手内气不动声色便能化酒为锋的本事,自认难比,故而再未曾出招,而是收招过后,苦笑着继续饮酒。
可是温瑜没收招,而是不动声色单手叩指,将化为剑锋的酒水散去,再度构成一座剔透玉宫,悬到二人眼前。
玉宫再变,形状却是古怪,杂乱得紧。
“不知贺兄可曾知晓一则流传市井之间甚久远的老话,说是屋舍当中如有人久居,纵是甲子年月,土坯茅庐照旧未必毁去,可要是长久无人居住,无论是修葺再多,所用石料再瓷实,十载之内必定四处倾塌,原来这说法是由中州传出,向来洙桑道距中州数国不远,理应听闻到事关此事的只字片语。”
贺知洲虽不通文墨,但也曾闯荡江湖听过不少说法,温瑜所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偏僻讲究,早有听闻,也着实觉得此话有理,可仍不晓得温瑜这番话,与眼前腾空而起很是杂乱无章的酒水有甚牵连,只好点点头,蹙眉看向温瑜。
<bK/> 这位从洙桑道外而来的生面孔,境界着实极深,看架势连刀法拳脚也不差,年纪分明不如自己,偏有这么一身难寻的修为,却是相当喜好绕个弯说话,分明不是什么寻常江湖武夫,反倒更像是山上人。
贺知洲从来都觉得山上人,比起只晓得喊打喊杀的江湖武夫更有些意思,即便自个儿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笨嘴拙舌只知莽撞行事,可仍旧觉得眼前此人相当值得交好,尽管言语声有些中气,更不算什么膀大腰圆,反倒筋骨纤细,却仍旧是津津有味听起。
“人之屋舍唤作家,蝼蚁屋舍唤作蚁穴,凭滚金热银灌入蚁穴当中,大抵就是眼前这般模样。”见贺知洲不曾生出反感来,温瑜继续道,“大幸之处,是洙桑道这座土丘当中有商贾云集的蜜浆,故而能引来许多蚁虫前来,护卫这座蚁穴,但这蜜浆总有用完的一日,大元紫昊何尝不是虎视眈眈久矣,有朝一日水淹蚁穴或是蜜浆所剩无几,已然持了两甲子的好处,已然是招惹的两方不悦,说仔细些,那份盟约而今岌岌可危,况且立盟约的乃是九国,九国之外之人想独善其身,谈何容易。”
“敢问洙桑道这座蚁穴,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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