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想过开导两句,但有些事总不能尽数相助。那小子心里剑的分量如此之重,既然决定搁置一阵,我这做师父的,总不能强逼着这小子,非要将剑握到手上,待到想清了,再出剑不迟,莫说他及冠前不曾破得三境,就是年至不惑才迈入武道后三境,又算得上什么。”
颜贾清似笑非笑瞅过吴霜一眼,嘀咕了句全是疯子,旋即才继续问道,“今儿请我饮酒,恐怕不止想要说这些,藏着掖着,并非你吴霜性情,还是直截了当问我最好,不然待到咱再度外出转悠的时节,可就难说何时再回南公山,此地虽好,但也要做活计不是?”
“去到镇霞宫前,我曾远走一趟齐陵夏松,打听过许久,终究是由打一位已然无几日寿数的老者口中,听来过三两句旧事,其中便是提及过钓鱼郎三字,言说是身负黄绳,向来便是行色匆匆,去的皆是那等古时沙场,或是修行之人道场仙家,使那枚无钩黄绳垂钓,最是来头莫测。”
吴霜也是收起杯盏,平平静静望着向眼前人。
眼光倒是与凛冽无干,不过望向颜贾清的时节,却是犹如锋刃剖骨,隐生寒霜。
伏于桌案上的颜贾清抬起头,摸摸鼻头,很是有些心虚,“老人家昏聩,早已是记不得什么年轻时节所见所闻,更何况雁唐州本来就不显世间,大多人不知晓,也是自然,吴大剑仙总不会觉得,在下来头甚是高深莫测,真若是那般,怎还会被天下仙家惦记上,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旋即摆摆手,纵使是醉意深沉,已然有些压不住腹中话头,也分明是不愿如实相告。
“黄龙钓溪,不钓鱼虾,且放任山水气不顾,觅浩然大气,寻百代意气,纳于绳中,不知去向。”
“这话你应当听得相当耳熟,初听时节我也不解其意,过后却是想得越发清楚,也难怪那些仙家纷纷出山,缉拿你这位平日性子瞧着断然不会作恶的文人,原来如此。”
颜贾清挑眉看看吴霜,略显局促,不过旋即便是眼前一黑,躺倒到桌案之上,瞬息已是睡去。
待到青衣男子出门的时节,面色依旧平和,将手上那柄水火吞口长剑也随身带上,遥望南公山山外,丝丝缕缕云海,与由南而北暖人长风,将一身青衣都扯得平顺许多。
云仲依旧立身在温瑜屋舍之前,但屋门未开,其中女子多半已是倦意奇深,即便是山巅马蹄才响二三声,也是不曾听得,昏昏沉沉睡去,两肩已然是消瘦不知多少。一身黑衣的少年就这么立身在窗棂旁,让出大好日光落在少女面皮上,很久很久都不曾舍得将眼目挪开,略微失神。
那年也是这般好光景,可那时节温瑜上山时,面皮尚有两分稚态,并无眼下这般为心结困束的枯萎模样,就好似四月春光天,万千花草迎风借阳,唯独一株青莲凋落。
少年静静蹲下身来,索性靠到屋舍墙外坐下,默默地掐起两指,将原本就很是生疏的大阵挑起,笼住整座屋舍,盘膝静坐。一尾黄龙由打手腕立起头颅来,内气流转,尽数没入云仲浑身上下。
大师兄柳倾曾言,白木阵主清心降躁,行此阵时节,春风更绿,滚日更金,且可缓肝经胃脉,除却耗费心力奇大之外,算得上阵法当中催人悟境,脱开心关时最为适宜的大阵。
少年牢牢记到如今,却是依靠黄龙内气,生生盘膝坐到灯火初上。
整整三时辰,阵法不散,引得百鸟来歇,长云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