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茶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
迈入宴会厅,位置已经安排好了,杜明茶所在的一桌全是平辈,旁侧的桌椅空着,是预留给沈少寒的位置。
杜明茶独自坐下时,桌子上的交谈声有片刻凝结,几双眼望过来,皆是看向她空荡荡的旁侧。
还有她脸上的口罩。
现在情况特殊,戴口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如杜明茶这样戴着口罩来参加寿宴、到了饭桌旁还不摘的并不多。
当年,杜明茶父亲为美人舍弃万贯家产私奔这件事轰动一时。杜明茶母亲的确美,雪白肤杏子眼,弱质纤纤,活脱脱从古画上走下来的美人儿。
不过,杜明茶长相似乎并不那么如意——
有人见过杜明茶刚入学时信息采集拍的照片,双眼无神,脸颊上是因车祸而烧伤的两块疤痕,虽然做了植皮手术,但效果不尽如人意,狰狞可怖到不能再看第二眼。
也是这张照片,让沈少寒被他狐朋狗友取笑许久,笑他取次花丛,回顾了最丑的一朵。
还是个从小地方长大的野丫头。
杜明茶礼貌地打声招呼,这些人中,她也只认得一个沈岁知。
后者和她一样,尚还在读书,和她共同话语也多一些。
当沈岁知起身去厕所的时候,她也站起来。
两人一走,桌子上,有人叹息:“杜明茶也真是惨啊,本来能养尊处优地长大,现在脸毁了不说,沈少寒——”
“嘘,”另一人示意她噤声,压低声音,“别说这个。”
“怎么不能说?”那人丢下筷子,“沈少寒和那个别云茶还是白云茶的暧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看杜明茶可怜,怎么就说不了了?她一小地方长大的人,父母都出车祸死了。现在邓老先生过寿,沈少寒也不陪她一起过来,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别说了,”一年纪稍长的人呵斥,“同情归同情,别拿别人的伤疤说事。”
她忍不住看向杜明茶方才坐的椅子。
小城镇里走出来的人,所受教育、日常生活和她们可谓天壤之别,现在已经没办法融入这个圈子;家人不重视,沈少寒有心上人,故意在这种场合冷落她。
真可怜。
卫生间中。
洗干净手,杜明茶对着光洁的镜子,小心翼翼揭开口罩,稍稍透透气。
镜子女孩雪肤黑发,眉不画自黛,唇不点而红。
脸颊上的疤痕已经十分浅淡,只有稍稍还有痕迹。为了防止疤痕增生,杜明茶饮食上十分注意,忌口比较多。
如今晚这种情况,她是吃过饭后才参加的。
在这种沉闷的场合与一群陌生人共进晚宴,还不如独自回宿舍煮泡面,看《武林外传》。
杜明茶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时,话题已经转移到那位神秘的“沈二爷”。
“……沈二爷视力和记忆力都异于常人,”那人笑着说,“听说,他在一片漆黑中也能准确认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再忘。”
杜明茶心想,这么好的记忆力,不拿来背单词可惜了。
“何止是这些异于常人,”又有一人说,“你当二爷这些年怎么把产业做大的——”
“又在讨论二爷?”
懒散的一道男声插入,沈少寒走过来,他目光从杜明茶脸上扫过,触及到她戴的口罩,微微皱眉,继而移开视线,坐在她身侧,手指搭在桌上:“抱歉,我来晚了。”
他身上有种倦淡的烟草气味,杜明茶不着痕迹地往侧边避了避。
她闻不得烟味,一闻到就难受。
“不晚不晚,”有人笑着打趣,“高材生嘛,又得读书又得跟着父亲做事,忙也正常。”
沈少寒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天生好相貌,桃花眼微笑唇,身材挺拔,是杜明茶就读大学中公认的校草。
“倒也不是很忙,”沈少寒说,“有个学妹病了,我送她去医院,耽误了时间。”
他说的平平淡淡,像是在聊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但这句话出口后,整个桌子上的人都安静下来。
学妹。
谁不知道,和沈少寒暧昧不清的那个别云茶,就是他学妹,也是杜明茶的同班同学。
其他人忍不住去看杜明茶的反应。
杜明茶正在低头看手机。
她好像没有听到沈少寒刚刚说的话。
杜明茶脸小,哪怕戴着正常规格的口罩,也遮住了大半张脸,必须伸手往下拉一拉,才能不遮住眼睛。
沈少寒捏着手中的杯子,玻璃表面折射出流光璀璨,他面无表情:“明茶,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杜明茶这才抬头:“你叫我?”
她声音清凉,如三月里叮叮咚咚流落的山涧泉。
但一想到她口罩下的那张布满烧伤的脸——
有人不忍看她的眼睛。
难怪,沈少寒宁可忤逆父母也要选择别云茶。
沈少寒锦衣玉食的,吃穿用住都是最好的,也最喜洁,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女朋友”。
沈少寒避开她的视线,盯着杯子中摇晃的透明酒液:“我听云茶说,你们老师手上有个跟随他外出学习的名额,选了你。”
杜明茶唔了一声:“怎么?”
“把名额让给云茶,”沈少寒随意地说,“你们老师给你多少补贴,我给你十倍。”
还准备迂回劝说的人沉默了。
这明摆着就是欺负杜明茶。
要自己的“女朋友”将学习机会让给他的暧昧对象,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吧。
沈少寒倚着椅子,微微垂眸看着杜明茶,桃花眼里没有笑。
杜明茶却问:“假如我不愿意呢?”
沈少寒眉头微皱,缓声说:“要是你坚持不肯把名额让给云茶,那我们的娃娃亲就不算数了。”
语气暗含威胁。
“一言为定!”杜明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