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不关你事。”池嘉让冷冷道,“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
“……哎哎哎池哥!”江昊昊连忙叫住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你……你必须要过来!”
“干嘛?”那边的人有些不耐烦了,沉声反问,“你还敢命令我?”
“……哎呀,不是的不是的。”江昊昊觉得今天的池嘉让似乎心情不太好,像个随时要爆炸的火.药桶,求救似地看向周围的人,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实话,“你快点过来吧,我们全班都在等你呢。”
“等我?”另一边,池嘉让抬头再次对了一遍眼前的门牌号,终于放下了那只足足按了五分钟门铃的右手,“你是说……全班?”
“对啊。”江昊昊都快哭了,“池哥,你还是快来吧,我们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都准备了一天了,你不来我就要完蛋了!”
他完不完蛋显然和池嘉让也没什么关系。他“哦”了一声,再次确认:“是全班?”
“对啊!”
“包括明杳?”
“当然!”江昊昊的声音一下子远了,扯着嗓子在说,“池哥,你要不要和她说话?她就在我旁边啊!千真万确啊!”
“……不用了。”池嘉让垂目,微微笑了一下,“我过来了。”
“你没事啦?”江昊昊大着嗓门问。
“没事了。”池嘉让转身离开了明杳家的门前,说,“我已经见到了……我想要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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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三班的同学而言,这一个晚上,完全就是个狂欢之夜。
唱歌、喝酒、猜拳、真心话大冒险……远离了大人的他们,俨然成了自己想象中大人的样子。他们做着那些只有大人才会做的事情,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快乐。
“同……同学们!”董则成端着一杯酒站到了椅子上,他喝得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我们、我们来用这一杯酒,掀起一个、一个小高潮!”
在全班的哄笑声中,他迷蒙着醉眼继续道:“这一杯酒,是敬池哥的!这半年以来,大家都相处得很、很好!我真的拥有了我这辈子,最美好、最美好的记忆!我希望池哥走了以后,大家、大家都不要忘了这半年的美好时光!”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到了江昊昊,他忽然开始啜泣,嘶哑着嗓子开口:“我不想池哥走。”
“我也不想池哥走!”邵游也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强忍着眼泪大声说,“这是欢送池哥的饭,但是我不想说再见……兄弟们……我真的不想说再见……”
“都他妈给我闭嘴!”董则成站在高高的椅子上,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厉声呵斥道,“谁说说再见就是再也不见了!嗯?!”
“可是……”
“我他娘的就说了,我们这是欢送会,又不是散伙饭!”董则成的声音因为“散伙”忽然哽咽了一下,半晌才接上后半句话,“……只要不吃散伙饭,我们就永远不会散伙!”
这一句话,一下子把刚才有些沉闷的气氛点燃了。
江昊昊哭着举起酒杯,大声说:“永远不散伙!”然后一口干掉。
邵游也紧跟着附和,然后一饮而尽。
就连迫于妈妈淫.威而没沾一滴酒的庄以凝,都被感染得红了眼眶,也豪气冲天地倒了一小杯酒,然后冲上座的池嘉让用力一举:“池嘉让,我们有缘赛场见!”
“好。”此起彼伏的哭声中,池嘉让一一点头,沉默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明杳坐在饭桌的旁边,一直都没有动。
理性的思维让她向来不适应煽情的场合。看着那一张又一张泣不成声,明杳只觉得像在看一幅幅遥远的影像,而她只端坐一旁,冷静而理智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就像在窥探什么秘密。
其实她才应该是最难过的那个人。但是恰恰相反,她并没有哭。
接收到来自不远处的池嘉让的视线,明杳静默片刻,随后低下头,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备注【池臭屁】的人发了一条短信——
【相逢高处吧。】
池臭屁:【好。】
庄以凝已经靠了过来,枕在她的肩膀上,眼泪几乎浸湿她的大衣外套。
明杳微笑着抬头,轻轻摸了摸庄以凝后脑的长发,目光坚定,神色深信不疑。
Farewell,myboy.
她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
总有一天。
……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喝醉了,明杳陪着杭夏把人一一送回去,很晚才回到自己家。
上床之前,她坐到书桌前面,仰头看向窗外。
天朗气清,今晚的夜空铺陈数万亿的星辰,显得格外澄澈明亮。
那些闪闪发光的遥远星球,在不同的时空轨迹上,进行着燃烧爆炸的运动,但组成他们的物质,依然是最普通、最基本的粒子而已。
从物质的角度来说,每个人的身体,其实都曾经是宇宙的一部分。
每个人都在呼吸、生活、老去。在很多未知的时刻,她和池嘉让,其实都在共享同样的东西。
曾存在于她身体里的碳,总有一天也会组成池嘉让的身体——这么想,看似枯燥古板的物理,似乎也变得分外浪漫。
夜空划过一道无形的线,飞机闪着红色的光,穿梭在遥远的星星间。
明天的这个时候,池嘉让将坐在它们之中的某一班飞机上,带着他这么多年沉甸甸的梦想与期盼,飞向他想要的那个未来。
而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她也会沿着他走过的路,飞向她描画过许多次的明日世界。
这一场轮回,就像注定的宿命。
对着漫天繁星,明杳虔诚地翻开日记本,在最新的一页认真写下一行字——
【池嘉让,你是我最好的时光里,最温暖的纪念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