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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外的学生基本都是家境阔绰的富家子弟。如今看来,陈书韵也不例外。
明杳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家极具本地特色的连锁饭店,竟然是陈书韵舅舅名下的资产。
从前她和庄以凝来吃过几次,但几乎次次都要排上两三个小时的队伍,才能等到一餐饭。
今天有陈书韵走后门,她们刚进店,就被服务员领到内里的一个包间坐下。
和外面的堂座相比,这位置又僻静又清净,往下看是流动的车队,人群熙熙攘攘,角度极佳。
明杳有些惊喜:“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座位的呀。”
玻璃窗边,向下俯瞰——就像是她能站在一个最靠近上帝的角度,看见这世上所有细微渺小的原子热运动。
但这些无规律的运动,却产生了诸如温度、能量的那些最宏大、最基本的意义,从而变成了这万事万物的一切。
陈书韵笑道:“你在图书馆里不是也坐这样的位置么?”
“哎?”脑电波经过神经三秒,明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刚才在图书馆里看到我坐在哪里了吗?那你怎么不叫我呀?”
奇怪。
刚才她在图书馆里看到陈书韵的时候就已经在厕所了,又直接跟着她去了她的位置,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是两个人分头行动的,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坐在怎么样的座位上呢?
陈书韵脸上挂着的那抹淡笑僵了僵,半天才开口解释道:“……我一开始看到你坐在窗边,觉得长得像你,但因为怕认错嘛,就没有叫你。后来在厕所里看到你,才确认那就是你呀。”
“哦,这样吗。”
明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似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尾音的那个“吗”却透露出了几分犹疑。
陈书韵垂下头,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和明杳说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又把手里的菜单递了过来,那笑意吟吟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幕真是明杳想多了。
明杳强压下心里的怪异感,缓缓摇了摇头,道:“你点吧,我随便什么都吃的。”
“哇,杳杳你竟然不挑食吗?”陈书韵惊叹,“什么都吃的话,按理说你可以长得更高呀。”
这话里带话,隐隐有刺,明杳耸了耸肩,倒是没放在心上:“大概是遗传吧。”
她当然也没提自己那个个头都快蹿过了一米八五的弟弟。
虽然明杳和陈书韵是室友,但是两个人平时的交集并不多。
明杳的性格看似开朗,其实比较排外。在她心目中,自己可以交心的朋友很少很少,陈书韵不属于被她认可的范围,所以两个人除了客套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
点完菜之后,气氛就陷入了尴尬。陈书韵有意无意都在问她家里的事情,明杳也不好直接不回答,索性偷偷抓了一张单词卡悄悄出门,准备借口上厕所背会儿单词。
快走出店门的时候,明杳的眼角余光一闪,一下子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
她正好走到一道雕花屏风的后面,隔着这面隔离界限的虚空,可以清晰地看到堂座那边的情景。
少年正懒懒散散地斜靠在雅座上,面前放着一杯柠檬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他的对面、半侧背对着明杳的角度,坐着一个女生。长马尾瘦削肩,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小美女。
明杳犹豫了一下,脑子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往外走,但是身体却一点儿都不听掌控,怎么也动不起来。
那女生正在对池嘉让激动地说着什么,但是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不远处传来瓷碗在桌上划开刺耳的声音,明杳恍若未闻,就这么躲在半扇屏风后面,愣愣地盯着相聊正欢的二人。
那女生说到眉飞色舞处,似乎有些累了,扭头拼命挥了挥手,试图吸引服务员的注意。
很快,就有服务小姐姐走了上去,弯身询问她。
她对着菜单一通乱画,明杳想她一定点了许多的菜。服务员核对菜单又花了许久的时间,确认完毕,才放心离开。
池嘉让自始至终都没有插手。他只是在看着她做这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店太过火爆,店里人很多,所以有些缺氧。
明杳觉得脑袋有些晕,自己像是踩在无数朵轻飘飘的棉云上,但那棉云引向的地方不是裹挟万千流苏的绚烂晚霞,而是世界尽头——那物理学界至今还未知的、诡秘而黑暗的角落。
感谢万有引力,她才能稳稳地站在这里,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她认识这个女生。甚至在不久前的上个月,她们还刚刚见过面。
那是朱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