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学会说话,发音异常艰难,梁行野听不清,加快速度去车库。
池宁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梁行野给他系安全带的那刻。他恍恍惚惚地想,梁行野又要把他扔回海里了。
池宁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没被海水泡着,而是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入目满眼的白,到处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池宁坐起身子,环视四周,没有人在。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那么晕了,但还是疼。
这是哪里?池宁抱着被子,心下惴惴。
过了会儿,依旧没人出现,池宁掀被下床,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朝外面张望。看不太清楚,他又打开了点,把头伸出去,看向走廊。
梁行野在不远处接电话,池宁推开门,向他走去。
池宁在梁行野面前站定,拉他的衣服,想问他这是哪儿。
梁行野挂了电话,低头看他,池宁穿的是他的衣服裤子,很不合身,裤子拖到地上,半遮住他的脚。
池宁缩起脚趾,他没穿鞋,赤脚走过来的,踩在地板上不舒服,被梁行野盯着看更不舒服。
走廊的人来来往往,眼神不时往这边瞄。
梁行野说:“进房间吧。”
当时池宁站在他背后,他没看见池宁踩珍珠,以为池宁摔倒是他掰手时推的,他心情不好归不好,该负责的还是得负责。
两人转过身,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仪表不凡的医生,身后跟着四五个人,浩浩荡荡的。
医生走到梁行野面前停住,目光却落在池宁身上,脸上带着笑,戏谑道:“呦,哪儿来的小甜豆?”
他身后那四五个人也跟着看向池宁,走廊被他们堵住了,乌泱泱一片,压迫感十足。池宁头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多人,很不习惯,抓住梁行野的衣服。
梁行野撇了下,发现池宁抓得很紧,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不体面,梁行野就没管,问纪宣:“你怎么过来了?”
纪宣对身后的几个人摆手,叫他们去忙,等他们走了,纪宣笑着开口:“听说我们梁总抱着个人来医院,我过来看看新鲜。”
梁行野没开玩笑的心情:“行了,别在这给我添堵。”
纪宣收回打量池宁的目光,挥手让他们回病房。
一行人进了病房,纪宣给池宁倒了杯水,池宁迟疑几秒,没接,转头看梁行野。
“看他干嘛?”纪宣笑着说,“菊花茶,降火的。”
池宁接过水杯,坐在椅子上喝。椅子是旋转椅,由于惯性,坐上去的时候偏了下,池宁一脸惊恐,抓着扶手不敢动,水全洒到了地上。
纪宣笑出声,问梁行野:“看着怎么像个小傻子,哪儿的人?”
梁行野固定住座椅,随口说:“老家寨子里的一个亲戚,前几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说来投奔我。”
纪宣支着下巴,感慨道:“你们寨个个都是女娲亲手捏的吧?捏完还给抛光打蜡。”
“耳钉挺潮的。”他探起身,想仔细看池宁的珍珠耳钉。
池宁立刻捂住耳朵,警惕地望着他。
纪宣调侃了池宁几句,转头看梁行野,脸上的表情正经不少:“你妈联系我了。”
梁行野和纪宣一个圈子的,从小认识,十七八岁年少轻狂的时候一起飙过车斗过殴,关系一直很好。
纪宣家有红色背景,当时家里人想让他从政或者从军,被纪宣拒绝了,瞒着他们改了志愿,学医。他妈声泪俱下,说学医有多辛苦有多难,他跟着一起抱怨一起骂,苦,是真他妈苦,简直是在挑战人体极限,狗都没那么累,但还是义无反顾。
这也导致他和家里的关系很紧张。上次他连轴转做了一天手术,做完手术瘫在走廊上,和来看他的爸妈吵架,吵着吵着,睡着了。
当时梁行野来复查腿伤,恰好撞见这个场面。
梁家和纪家时常有家庭聚会,纪宣学医这事在那次的聚会上几乎遭到了所有人反对,就梁行野站在他那边,还替他挡了一部分苛责。纪宣爸妈也算看着梁行野长大的,多少给了他面子,后来陆陆续续给了好多年。
梁行野从医院把纪宣爸妈送回家,路上和他们闲聊,从事业爱好谈到人生意义,再谈到家庭关系,可能纪宣爸妈心里先前想通得差不多了,当时就有所松动。
过后纪宣联系梁行野,说自己奋战了这么久都没用,他爸妈竟然因为他一番话妥协退让,还把他夸得上天入地。
纪宣念叨了半天上天待我不公,最后哽咽着说:“梁行野,你他妈是我亲兄弟。”
他把梁行野当兄弟,跟梁行野爸妈关系也一直处得很好。梁行野抱着池宁一进医院,周纭就联系了他,让他帮忙问问情况,顺带试探池宁的来历。
老家寨子里来投奔他的亲戚?纪宣不信,梁行野要有这么乐善好施,家里该成避难所了。但感情方面,他倒真没听梁行野提起过。
他说:“行野,我帮你瞒着,你跟我透个底,这小甜豆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梁行野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玩水杯的池宁,笑了声:“不用瞒着,是我心肝小宝贝儿。”
他压低了嗓子,一字一顿,儿化音带着卷舌,听得纪宣浑身一激灵。